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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教授,没几本专著都不好意思称自己是教授,很多一年都能搞几厚本,别以为他们的水平有多高,实际就电脑打字特别快而已,大多检索出来的资料,水分大得很,就那么回事。这段话,是上海一位名教授公开说的,属于“内部人”知根知底的揭底。我感觉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我自己是喜欢阅读文史哲类书,平日很关注这类新书,即便是很冷门很枯燥的研究专著,若是感兴趣的话题,也总要跑去图书馆借阅,或者买上一本瞧瞧新鲜。我发现,近些年的文史新书,尤其是那些出自大学教授笔下的研究著作,起码有这么两大趋势:一是学术书出得越来越多,且速度越来越快,北上广那些教授一年出个四五部专著都是平常事了,比贾平凹王安忆们凿空写小说效率还高;二是这些书出得越来越厚,越来越“大部头”,两三百页的“专著”几乎要绝迹了,动辄都是五六百页,乃至七八百页,甚至搞成一排,反正一来就是以百万字计,很吓人。 比如我知道的王子今教授,今年75岁,出道40年,迄今出版的学术专著已逾60部,论文则已达900多篇,这是什么概念呢?平均每年写1.5本书,发表22篇论文,况他还是个大忙人,期间得教书、备课、生儿育女、开不完的会议等等,只能惊叹真是举世罕见的时间管理大师,不仅学问其如海乎,连捷才也令人咋舌。我傍晚闲逛书店,还瞥见他的一部新著,《秦汉儿童的世界》,厚成砖头,打开一看,859页。要知道,以司马迁钱锺书这般大才,脱产蹲家里专写数十年,也不过产出50~100万字,要让王子今教授接手,只怕一年都多了。可即便如此,又有谁会认为王教授的才学识度越前辈们呢?事实也是可以从“公论”验证的:尽管王教授们的学术能力这么吓人,出专著比母鸡下蛋还快,可要去豆瓣翻阅作品评分,实际上多的是5、6分这种低分,即便王教授这种水准确实算得上当代中国文史学术圈的头面人物了。 这就是现在“学术圈”的一个普遍问题:随着书刊的触手可得(大学图书馆随便百万藏书),网络搜索技术的发达,数据资料库的铺天盖地,做学问似乎一下变得无比容易了,写研究专著好像也就是编排纂辑的功夫了,那些聪明人摸到门路了,手熟了,一本接一本根本写不完,灵感和手速都跟雪山崩塌黄河泛滥差不多。所以,当代学术界有个现象,就是很多教授写书比打字专家还快,他一年或许看不了两本书,可他自己每年都能写出好几部鸿篇巨著,读者与粉丝追都都追不及,眼睛不够使,根本看不过来。谁说当代中国文史学术不行的,乃至一无是处的?从学术书出版状况看,完全不是如此。据查阅,我们每年所出版社科人文类学术书籍大概近20万部,而现存中国古籍从宋至清总数也就这个数。这等于说,我们现在学术界一年的活,抵得上过去先人1000年的所有文化创作总和。 也许,荒谬就在这里。一面是教授们井喷般的学术创作力;一面是学术共同体一个共识,就是我们搞的学术,似乎没啥意义,没啥价值,比如唐史几万篇论文,论分量还比不上陈寅恪区区10万字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以至于同行基本不读国内同行的著作。我前段翻看唐宋史名家李伯重的随笔集,就看到他愤愤不平在“开喷”,大意是近50年来宋史论文1.5万篇,其中八九成出自近25年来学者笔下,可这些论文呢,起码有“1/3-1/2是完全没有学术价值的废品”,余下也很评云云,所以李老先生的结论就是,“国内学术论著多数是平庸之作和滥竽充数之作”。可实际上,我们知道,当代文科学术界,宋史已是真才实学最多的学术领域之一了,其余才真可想而知。当然,也不能一杆子打翻大船人,厉害的教授也真厉害,比如我下午正在翻的《荆公新学研究》作者刘成国,水准足称的教授,大抵千分之一吧。 说句实在话,我年轻那会,虽然照例一无是处,可也单纯爱读点书的,对大学教授最是敬畏崇拜,总觉得他们是社会上最有学问的人,是文化人中的文曲星,偶然碰见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恐惊天上人。后来,看多了,听多了,也亲身接触过一些了,滤镜逐渐碎一地,幻灭感是最强的,甚至已比较相信“劳动者最高贵,劳动者才是最干净的”这句著名评断了。不仅如此,以我阅历,我也确实觉得,当下多数教授,他们的那点“学问”也真不必太过高看,纸老虎居多。说到底,如今的“学问”,作假是很容易的,我这种胸无点墨者不正靠搜索在这装文化人么?再譬如我认识的一位朋友,若是群聊文化与学术,任何问题他都能插上嘴,再专深再冷门的知识点,他都能迅速抛出,常震得那些名教授一愣一愣的,暗地里嘀咕什么来头。可实际上,那位朋友平日也不怎么看书的。 他厉害之处,就在“网搜学”很有一手,硬盘装了上百T电子书,清民旧报刊都搜罗殆尽,加之电脑技术高超,连影印竖排旧刊都能OCR识别,任何信息只消一点击,珍稀材料就汩汩而来了,那些还只懂某度\数据库治学的中老教授们怎能不望尘下拜呢?所以,一代有一代的学术,往后一代学界青年才俊,必然也是书越出越快,越出越厚,然后头衔越来越吓人的了。至于学问品德如何,谁在乎呢! (晓歌编辑)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