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散文《茶马古道的回声》
来源:周末 作者:周末 时间:2025-12-17 点击:
"马嘶，驼铃，藏茶，山高，林密，路滑。姑娘，阿爸，雪獒。云川，拉萨，横跨……
清晨的雾霭尚未散去，远处已有马嘶声穿透林间。那声音湿漉漉的，仿佛沾着露水的分量，在空谷中拖出一道悠长的尾音。马帮头人老扎西紧了紧缰绳，他那匹枣红色的滇马打着响鼻，前蹄不安地刨着泥土这生灵能预感前路的艰辛，茶马古道上每一道弯，都刻在它的记忆里。
驼铃是这条路上最固执的歌声。铜铃在骡马颈下摇晃，每个铃铛的音色都不同，有的清越，有的沉闷，合在一起却是千年不变的节奏。这节奏丈量过唐宋的月色，数过明清的星辰，如今依然叮当着，把时间敲成一段段可听的里程。赶马人能从铃声中听出骡马的疲惫，听出山路的陡缓，甚至听出远方天气的变化。这铃声是古道的心跳。
茶叶是这心跳的血液。那些用笋壳和竹篾捆扎紧实的茶砖，在骡马背上垒成移动的山峦。普洱的醇厚，藏茶的浓烈，在漫长旅途中与马背的体温交融，酝酿出特殊的风味。老扎西说，上等的茶走完这条古道，会添一股"路的香气"那是松针，云雾，马蹄铁和岁月共同熏染出的味道，是任何茶山都复制不了的灵魂。
山越来越高。横断山脉的褶皱在这里收拢又打开，古道如一条磨损的绳索，在悬崖与深渊之间摇摆。林密处，光线被撕成碎片，苔藓爬满千年古树的脊背。路滑时，马蹄铁在青石上溅出火花，赶马人的吆喝声贴着岩壁颤抖前行。老扎儿卓玛走在队伍中间，她的绣花头巾是这灰绿色界里唯一的亮色。
“阿爸!”卓玛忽然指向路边。一只受伤的雪獒蜷在岩石下，琥珀色的眼睛映着人影。老扎西蹲下身，用糌粑和清水喂它，粗糙的手掌抚摸过它沾血的毛发。这生灵是高原的魂魄，是比马帮更古老的行者。当雪獒重新站立，默默跟在队伍后面时，卓玛笑了，他们又增加了一个忠诚的不祘神秘的旅伴。茶马古道上，人与犬的缘分，有时比山盟更重，比海誓更深。
七日七夜，他们与云同行。澜沧江在脚下咆哮，梅里雪山在云端时隐时现。当拉萨河谷的第一缕炊烟飘进视线，老扎西唱起了祖辈传下的歌谣。歌词早已模糊在风里，但调子里有所有赶马人懂得的东西：对山的敬畏，对路的执着，对远方的想象。
骡马背上的茶叶将化为酥油茶的热气，升腾在布达拉宫脚下的千家万户。而马帮又要转身，带着盐巴，皮毛和长长的思念，走回云之南。这条横跨三千里江山的古道，从不用文字记录历史，它的史册写在马蹄踏出的坑洼里，写在铜铃磨损的纹路里，写在每一片被汗水与晨露浸润的茶叶里。
夕阳把最后一段山路染成金色时，卓玛回头望去。来路蜿蜒，隐入群山褶皱，仿佛大地的一道掌纹。马嘶和驼铃依然响着，不疾不徐，像是在说：路还在，山还在。茶马古道从来不是一条路，而是人声、马嘶、驼铃写下的壮阔史诗。
老扎西和他的女儿卓玛回到了云川之南，又继续来回那条历史赋予他们的史命。而那条爱伤的雪獒终究没能熬过伤痛的折磨、路途的艰辛，永远的留在那千年经久不息的茶马古道之上……
——2016年秋天写於成都，2025年冬月重新整理于上海古雅小屋
周末
周末
作者简介：周昕笔名周末，中国现代作家、诗人。生于南昌，定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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