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知青小屋 说走就走。我独自从上海出发,当晚抵达安徽怀远县城,次日一大早选择“三合一”出行方式,乘公交,转长途汽车,再坐“三蹦子”(北方称呼电动或燃油驱动三轮车),一路颠簸两个多小时,终于在正晌午赶到了唐集镇山后乡的陈圩村。 甫抵昔日的村门口,我一下车就看见了日思夜想的知青小屋,它外观残破,孤零零地矗立在东北角,仿佛在静静地诉说着岁月的往事。我不顾手握拐杖,快步来到小屋前转来转去,但见小屋门前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南墙遮掩窗户的塑料薄膜,被风雨吹打的凌乱不堪;那扇尽显腐朽痕迹的分合式木门,裸露着一条窄窄的门缝,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套环铁锁,细瞅屋内,黑咕隆咚地堆放着一片杂物。承载着厚重历史的知青小屋,早已物是人非。 惊喜的是,过去外墙上方斑驳陆离的土坯墙,已变成了石墙,且石块缝隙被勾勒出纵横交错的水泥线条,显得错落有致;往日用茴草铺盖的屋面,如今变成了长方形瓦片;四处透风的窗户结构也变了模样,上方是传统的砖砌拱形顶,下方的四周木框内配置了七八根铁条栅栏。知青小屋变了,虽是局部之变,但看得出,乡亲们曾经对它进行过修葺。也有不变的地方,它的地理位置没有变,那扇分合式木门也没有变,依然保留了当年的原味,知青小屋便无可争辩地成为陈圩村的一件有历史文化内涵的“老古董”。掐指算来,它已有近百年历史了,感谢陈圩村父老乡亲,多年来默默地保护着具有时代印记的知青小屋。是啊,人世间,变与不变是永恒的。变,体现了与时俱进;不变,是为了传承与创新。 往事并非如烟。我傻傻地原地站立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古稀之年思索穿越时空。当年,知青生活碎片化的场景快速在我眼前闪现,那年那月那天那景。 1969年1月8日,我和近千名热血青年跨出校门,告别大上海,满怀着对“广阔天地”的憧憬和梦想,登上了去安徽淮北插队落户的知青专列。下乡第一天,时值隆冬,我和焦兄等知青在唐集镇乘坐最后一辆牛车,穿越了尘土飞扬的山路后到达陈圩村村口时,村民们像迎接亲人那样奔走相告,簇拥着我们走进生产队专门准备的“知青小屋”。进屋后,村民们见我拿出一台自制的半导体收音机,迷惑不解,未等我反应过来,一位退伍军人模样的村民脱口而出:“这是‘戏匣子’。”多么形象贴切的比喻啊!大家好奇地围着“戏匣子”,屏气凝神地收听着时事新闻和明快爽朗的泗州戏。那晚,听“戏匣子”入迷的村民们恋恋不舍地散去后,我和焦兄在家徒四壁的知青小屋里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西北风穿透烂泥墙面的缝缝隙隙“呼啸而入”,吹得那盏煤油灯忽闪忽闪地跳动着。我俩都累了,冻得搓手跺脚,再也无心整理那一大包行李,凑合着将被褥铺在屋内仅有的一张聊条单人床上,和衣而卧,“抱团”取暖。 知青小屋,是我15岁开启“蹉跎岁月”征程的温馨港湾。每天黎明即起,我轻揉着还没睡醒的眼皮,与村民们下地辛勤劳作;晚上收工简单的晚餐后,就在煤油灯陪伴下静心阅读《毛泽东选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历经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艰苦磨练,我终于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上海知青,“脱胎换骨”成了脸庞黝黑、双手磨出老茧、基本掌握农活的新生代农民,队里男社员中拿最高工分一档的强劳力。 知青小屋见证了我的成长过程,承载着我战天斗地、刻苦学习,渴望用知识改变命运的执着追求。虽然如今“小屋”和我一样,不再年青,变成了一所“知青‘老舍’”,但她会永留在我的心中。 临别,我忽然萌发出“与知青小屋同框”的冲动,拿出手机,对准知青小屋,定格,调光,再定格,再调光,随即请乡亲们帮忙,“咔嚓、咔嚓”地给我拍摄了一张张“相逢时难别亦难”的合影。 谢谢知青小屋,感恩父老乡亲。 ![]() (责任编辑 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