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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苍凉青春》大河传奇(1)

时间:2019-05-17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白描 点击:
《苍凉青春》 大河传奇 作者:白描 王村钰,女,1951年生。在黄河岸边一个偏远的村庄插队后,一段奇缘使她与本村农民二万子结婚。其时,二万子原配新丧,身边已有四个孩子。而现在,王村钰已是一位怀抱孙子的奶奶了。 初到Y县,我就听到了那个传说。 一个北

 
《苍凉青春》
大河传奇
作者:白描
 
      王村钰,女,1951年生。在黄河岸边一个偏远的村庄插队后,一段奇缘使她与本村农民二万子结婚。其时,二万子原配新丧,身边已有四个孩子。而现在,王村钰已是一位怀抱孙子的奶奶了。
 
      初到Y县,我就听到了那个传说。
 
      一个北京女知青在黄河里游泳,差点淹死,被一个青年农民救上岸。女知青感激救命恩人,于是嫁给了这个农民。
 
      传说流传很广,其中详细情景许多人可以绘声绘色道来,并且确切无疑地指出,女知青叫王村钰,青年农民叫二万子。还有人告诉我,王村钰眼下正在县医院学习。
 
      我见到了王村钰。
 
      在县招待所我住的房间里,她领着一个小女孩进来了。本来我打算去县医院找她,她托人捎话来,说她住在大宿舍,去那里会打扰别人,不如她来找我。
 
      这是一个瘦削单薄的女子,窄窄的脸颊,眼睛很大,透出一种悒郁的神情。身边的小女孩约摸四五岁,眼睛极像她。
 
      我问:“你的孩子?
 
      她回答:“老五。”
 
      此前我已知道,她的丈夫曾有一个前房,留下四个孩子,一个送了人,她又生了两个,五个孩子全归她抚养。
 
      她言语不多,对于我的问话,常用简短的单词作答,此外不多说一句。她好像有着重重心事,坐在我对面的床沿上,低着头,显得局促不安。小女孩玩弄茶几上的杯盖,她轻轻召唤一声,小女孩靠拢她,她站起来。我问到二万子在黄河里救她的事,她说:“人都知道嘛,就那回事。”然后,说她还有事,有点匆忙似的,就告辞了。
 
      传说得到了证实。
 
但是,为什么她那么悒郁寡言?
 
      我奔向王村钰早年插队,也是后来安家的村子——距县城一百八十里路、黄河岸边的里底村。在这里,得到证实的传说被推翻,另一种传奇却在我面前展开。

 

      事情从一个月光溶溶的夏夜引出,里底村中的涝池边,两个年轻姑娘悄声低语。村子里一片静寂,不远处黄河的涛声隐约可闻。
 
      “敢不敢?”一个问。北京口音。
 
      “干嘛不敢?不是说好的吗?”另一个说,也是北京口音。
 
      迅速地脱衣服。两个姑娘扑进盛满月光的涝池中。
 
      第二个讲话的,就是王村钰,另一个是她的好伙伴梁海燕。白天下工回来,路过村中的涝池,梁海燕说:“这要是游泳池多好。”王村钰说:“不是游泳池也可以游呀。”于是二人相约,待到夜深人静时,来这里玩个痛快。
 
      涝池不大,水也浅,怎么游也舒展不开。她们仰躺在水里,手不动,用脚划水,比赛谁漂浮的时间长。梁海燕呛了水,站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王村钰也站起来,忍不住直笑。谁家的大门吱呀响动了一声,两个姑娘立即敛声屏气,赶忙蹲到水中——她们只穿着裤头和小背心。
 
      第二天,姑娘在涝池里游泳的事,立即在村子里传开。女人游泳,当地人从来没有见过,人们将这事当做一条重大而有趣的新闻。
 
      有人传说她们差点被淹死,有人传说她们啥也没穿,全身上下光溜溜。人们兴致勃勃地议论着。村子里的姑娘也悄悄地问她们有没有那回事。
 
      开始王村钰和梁海燕谁也不敢吱声,后来忍不住,王村钰对梁海燕说:“去黄河里游,让他们瞧瞧!

 

      说到做到。几天后,黄河对岸的武城逢集,方圆村子的人都去那边赶集。渡口在里底村的坡头下,扳船的是从小在黄河上厮混的二万子。赶集的人们一个跟一个上了船,二万子吆喝着,就要解缆了,却见几个女知青迟迟疑疑站在岸边不动弹。“咋不上船?”他问。“王村钰想游到对岸去。”一个女知青回答。二万子斜着眼珠儿,瞥了眼身板单薄的王村钰,一扭脖颈,笑了。“这是黄河,不是涝池坑坑!
 
      接着吆喝道:“上船上船,不上了回去。”几个女知青噤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盯住了王村钰。
 
      黄河像一条混龙,蜿蜒着爬行在晋陕峡谷之中。它喘息着,咆哮着,磅礴的气势和历尽千古沧桑的古朴苍凉的模样,不由人生出一种敬畏的感觉。河滩上横卧着大大小小的乱石,乱石呈铁锈红,仿佛是远古神话时代天塌地陷遗留下来的,若干个世纪无人动过。铁锈红的石头和浑黄的河水一齐在太阳下闪耀,光芒玄妙而又神秘。
 
      王村钰让伙伴们上船,她开始平静地脱衣服。二万子见她来了真的,慌得摇手跺脚:“你不想活啦!”他干吼着,不能过去。
 
      王村钰跃入湍急的黄流中。

 

      二万子乌青着脸,扳船伴着王村钰。船上的老乡个个惊诧万分,紧张地注视着黄流里这个不要命的愣女子。蹬上船的几个女知青也是悬着心。驶离岸不久,二万子便把一只浑退扯到脚前。浑退是用囫囵退下的羊皮做的,吹饱气,黄河上的水手用来充当救生的物件。他准备随时扑下去救王村钰。
 
      然而,人们很快就发现,河里的姑娘根本用不着谁替她担心。她不慌不忙地游着,浪打涌推,全不介意。她交替使用人们从没有见过的姿势:时而青蛙似的爬在水里向前浮游;时而侧着身子,一只胳膊扬出水面有力地划水;时而仰躺在水面“漂黄瓜”。有人禁不住喝起彩来。二万子仍旧乌青着脸,不吭声,他知道黄河的厉害。他担心王村钰没有足够的力气冲过河心的急流。他与别人不同,他是船工,出了事怕不利手脚。直到王村钰在离东岸不远的地方突然直身站起,他才恶狠狠地朝河水里吐了口唾沫,松快地丢出一句不太干净的话:
 
      “狗日的,贼女子行哩。”
 
      后来我曾不无惊奇地问王村钰如何具备这番本领。她笑笑回答:我从小就爱玩水,一到夏天,就泡在游泳池里,你别看我身体单薄,真要比试起来,很多人比不过我——都是游泳打下的底子。我在北京市的少年比赛中拿过名次……
 
      你问在黄河里游怕不怕?当然怕。
 
      其实那次跟二万子的船一块过去,并不是我第一次下黄河。在那以前,中午河滩上没人的时候,我、梁海燕、李小英,在河边游过。在村里,没有什么好玩的,出工回来往窑里一钻,闷死了。第一次下黄河,水看去平平展展,可是一到里边,不知哪来的浪总往头上压,身子下边的水打旋旋,像谁拿扫帚在肚皮下边划拉。游过一回,胆就壮了。”
 
      王村钰第一次游渡黄河那阵,与二万子还不大熟悉。虽然同村同队,但二万子很少与她们那帮北京女生接触。这一次打过交道后,二人才搭腔讲话,渐渐熟悉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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