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家敏（二排左二）和孩子们的留影 在视频的24分处，看到了知青们在一栋漂亮的房屋内，接受一次盛情宴请的画面。画面中出现了一位年近六旬的妇女，粗看与当地乡亲没什么两样，但从话语中可以分辨出不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也不是没有文化的农村人。她的一段深情告白，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不由令我多了几分关注。 因为视频没有配上解说的相关文字，我一时不清楚女主人是谁，于是在微信上询问了曰胜大哥，答曰：是他们队里一直留守在黑土地的知青女教师陈家敏。看着这熟悉的名字，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一位未曾谋面的“老熟人”。因为在我的自传体回忆录《黑土地插队生涯》一书中，曾有一章《逊克知青的故事》，其中就有引用知青作家贾宏图的《青春永恒》一文，说的就是陈家敏的故事。  贾宏图采访陈家敏（中）的留影 陈家敏的话非常实在，也很感人，不由使我记录了下来。她说：“今天，我娘家来人了，我真的很高兴。你们都回家了，我呢，是17岁来到了这里，在上海过了17个春秋，在这里度过了40多个春秋，是我在上海度过的时间的两倍多。我现在过得不是那么富有，但是我的精神生活是很富有的。一个是娘家人，我的插兄插妹，插哥插弟，他们对我都很好。再有一个我的娘家人，就是妈妈家里的人，也都对我挺关照的。” 她继续说：“我来到了这里，我的左邻右舍，我的朋友，我的同事，不管是在我工作的时候，还是退休在家的时候，都对我很关照……所以，我过得挺踏实，没有什么遗憾……反正，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在黑龙江献了青春献终生，献完终生献子孙，我的墓地都找好了，就在山上！” 最后她深有感触地说：“那两位姐姐和妹妹（指退休后回到逊克农村帮助创业的知青贾爱春、徐桔桔）退休了，已经在城市可以享福了，还回到这儿，比我强多了，若是我是做不到的。我现在过得挺踏实，我的孙女很可爱，我给她爱心，她给我童心，我们一老一小经常这样，我唱歌，她跳舞……”陈家敏的话说得很朴实，表达的情感很真挚。其实，回望陈家敏的整个人生，都是很朴实和真挚地这么走过来的。 上世纪50年代，有一部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曾风靡中国，也曾激励许多激情燃烧的青年女知识分子，到偏远的山村当一名受孩子欢迎的教师。当百万知青下乡北大荒时，当老师便成了一部分女知青最胜任和愉快的职业。她们用自己的知识和青春，支撑起那严寒的季节里就要荒芜的教育事业。陈家敏就是她们中的一员，而且是始终坚守在黑土地上的一位乡村女教师。  到农村后，陈家敏被分配到干岔子公社前卫大队。日常，她和村民们一起下田务农。农闲时，上海干部冯阿姨给知青组织的语文知识学习，以及当地老高中生尚春生组织的初中物理和化学补习，她一次也没落下。陈家敏积极上进、认真学习的精神，感动了熟悉她的每一个人，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1975年，她被队里推荐到黑河师范学校学习。一年后，她带着优异的成绩回到了队里，开始了她终生的教育生涯。陈家敏说，当一个好老师是我的使命!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当时，逊克有15个知青去黑河师范学习，只有她一个人回到了自己队里的学校。 当时西地营子小学十分寒碜，没有像样固定的校舍，只有两个老师，上课有时在破茅草房，有时在仓库。即便如此，她们也一点没有耽误给孩子们上课。陈家敏进行的是三组复式的教学，就是一个人在一个教室内同时给不同年级的孩子授课。这对刚刚接触教学工作的陈家敏来说，无疑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但是，陈家敏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她把全部精力和爱心都投入到自己所钟爱的教育事业。对基础相对较差和理解能力弱的学生，陈家敏就加班加点为他们开“小灶”；在班级管理上，她勇于创新，提出了“让学生自我管理”的观点并大胆实施；在教学中，她从不依赖教科书，而是坚持自己设计教案，积极探索适合农村儿童心理特点的教育教学途径…… 真可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她当老师的第一年期期末，她教的三个班级，教学成绩在全乡获得两个第一，一个第三。陈家敏在西地营子小学执教的12年中，教学成绩始终处在全乡前三名。 早年的陈家敏更让人感动的是她有着人民教师的高尚职业道德，以及对每一个孩子所给予的爱。当时，村里有一个叫张玉荣的女孩，家里很穷，而且从小患有当地的一种地方病——大骨节病，6岁的时候又被马爬犁压过，从此走路只能靠拄着小木棍一步步地挪动。 为了让小玉荣不失学，陈家敏每天到家去背她，风雨无阻。有一次下了大雨，木桥上的水没过了脚面，家敏不小心一脚踩空，她俩一起跌到了水里。后来每逢下雨下雪，家敏就让玉荣住在自己家中，并趁机为这个孩子做点好吃的，还把自己孩子的衣服送给她穿。 五年间，小玉荣也不清楚陈老师为她交过多少学费和书本费，总之没有陈老师的帮助，她的书是一天也读不了的。深受陈老师的感动，同学们成立了一个“接送小组”，天天帮助玉荣和他们一起到学校学习。就这样，玉荣在老师和同学的背上，度过了小学时代。 1988年，陈家敏被调到乡中心校，主抓全乡9所小学的业务和全乡教师的职称评定工作。工作内容变了，但她对教育事业的赤诚没有变。一直以爱岗敬业为本色的她，要比教学更忙、工作也更认真了。 分布在全乡的9所小学，最远要走20多公里的路，为了深入基层，及时掌握第一手材料;也为了更多接触、帮助指导年轻教师提高业务水平，陈家敏几乎每天都骑着她那辆破旧的“永久”牌“老坦克”，在横贯全乡的100余里土路上不停奔波，寒来暑往，风雨无阻。陈家敏以其对教育事业的无限忠诚和特有的人格魅力，为推动干岔子乡基础教育的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特别令人敬佩的是，对工作一丝不苟的陈家敏，在对别人倾心相助的同时，对自己的利益毫不在乎。虽然她主抓教师职称评定工作，但多年后她自己却还只是个“小高”职称，因为她是一个毫不利己的人。后来，上级还是肯定了她的工作，1998年她在全县农村教师中，第一个被评上了中学高级教师的职称。 陈家敏对她的乡村女教师经历及取得的收获非常自豪。20年前，贾宏图采访陈家敏时，她说：“每年过年，我的学生来看我，那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她说，这些年她的学生有十几个考上了大学，在县里在乡里当干部的更多，有的即便是当农民，也是好样的，日子也过得不错。  人们常说，一个人的成功后面有许多支撑的力量，陈家敏成功的后面同样如此。其中，自然离不开家庭的支持和亲人的关照。陈家敏有一个疼爱她、支持她的丈夫，她的丈夫邱石良是个当地青年。当年，贾宏图曾有点好奇地问起她，一个上海卢湾区的中学生怎么爱上了一个本地户？ 她说，当时我选对象的原则是不仅对我好还要对别人好。我们一起在队里干活，我看他很耿直，有正义感，干什么活也不打怵，对乡亲都挺好，就喜欢上他了。结果我妈坚决反对，还派了在北安尾山农场下乡的哥哥，来我们村对他进行“考察”，待得到了一个好的“鉴定”后，我们才处对象的。 后来村里推荐我去上黑河师范读书，他怕我飞了，不想让我去，想和我早点结婚，在家当贤妻良母孝敬公婆。我说，当好媳妇是我的义务，当一个好老师是我的使命!如此，他便成了她的坚定支持者。除了丈夫，石良的舅舅也给了陈家敏许多关照。陈家敏曾深情地说：我特别要感谢我的舅舅，她给了我许多特别的关照，使我有了种得到父爱的感觉。 家庭的温暖，是支持陈家敏事业发展的动力。同样，很好维系苦心经营的那个家庭，也是让陈家敏最终留守黑土地的一个重要因素。 当初的大返城风潮中，在上海退休的父亲召唤她回家接班；以后遇到的各种返城机遇，同样给了她一些选择的机会。在上海大学毕业，已在上海当上珠宝设计师的女儿国英，曾召唤母亲和父亲回上海全家团聚。可是她还是舍不得那些孩子，舍不得她热爱了一生的事业，当然更舍不得西地营子这个惨淡经营了三十多年的家，她说:“这是咱们的大本营，我给你们守着!” 放弃回大城市的机会后，陈家敏面对的是工作的厚重和生活的艰辛。她既要做贤妻良母，又要兼顾工作。在孩子还小时，婆婆年迈多病，陈家敏每天风雨不误地要赶十几里路甚至更多的路程去工作，再加上农村繁杂的家务……对此，陈家敏没有抱怨，而是默默承受起为人师、为人媳、为人母的重任。每天天不亮，她就早早起床，做饭、喂猪、照顾婆婆吃药，打发孩子上学，然后再去上班。 当年，已经在吉林大学成教学院学了两年汽车检测专业的儿子国江的毅然归来，让陈家敏更坚定了“扎根边疆”的决心!儿子说:“在城里干啥都没意思，我要回来和我爸一起种地!"多年来，儿子一直还在农村种地并兼做着一些生意。不过，如今的新型农民小国江，再也不是早先脸朝黄土背朝天那样。农村的机械化，使得他干活时到西地营子忙一阵，平时就住在县里的家中像城里人一样，过着蛮“滋润、潇洒”的生活。 陈家敏坦言：我至今之所以还留在这里，说心里话，我也多么想和你们一样彻底回上海。没走，只因为有我自家的原因，一是老舅舅孤老，跟我们一起生活快五十年，也是良心上舍不得了，老人今年也已93岁了。二是儿子小国江他们不能跟着回去，放下他们回去也舍不得。 说起孩子，陈家敏一直觉得非常对不起女儿。总觉得亏欠女儿小英很多，女儿一个人在上海这么多年，但给予她的关照太少。好的是，她很自立，又能充分理解我们。 就这样，如今已年过七旬的陈家敏和丈夫，像许多留守农民那样，依旧生活在那片铸就她教育事业的黑土地上。平时，他们就在西地营子的家中，无欲无求地过着平静悠闲的农村生活，只是在冬季才回到县城的自己家中“猫冬”。 陈家敏是逊克5000多名上海知青中非常普通的一员，虽然她曾有过不平凡的业绩，也得到过不少鲜花和掌声，但任何光环未能改变她质朴和诚挚的做人本质。当初的乡村女教师之梦和那份真挚爱情，已经决定了她的整个人生，但能够像她那样在黑土地上，献完青春献终生，献完终生献子孙的知青毕竟不多，光凭这点就足够令人感动和佩服。 本文作者：系原黑龙江省逊克县松树沟公社新立大队上海知青  把“老朋友”陈家敏介绍给逊克知青兄妹和更多的人们，只是想表达对她的一份敬意。愿留在黑土地上的家敏快乐幸福，阖家安康！ （写于2024年6月28日） （ 家敏看了我的美篇后，给曰胜大哥留言：我就是一个平常人，其实我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好，我干这行没有什么崇高的思想，就是良心和责任，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工作职责范围内的事。把我说得那么好，我真的好惭愧。 6月29日又及 本美篇制作过程中得到了李曰胜大哥的大力支持，以及家敏的热情配合（一开始是婉拒的，经曰胜大哥做工作才同意提供相关照片），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此文参考了贾宏图的《青春永恒》及其他文章，在此一并感谢原作者！） (责任编辑：林嗣丰) （晓歌 编辑）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