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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居》:鲜衣怒马与脚下泥巴

时间:2022-03-28来源:新民晚报网 作者:项静 点击:
◆项静 房子是一面镜子,划定了不同的人生,这个大家庭里,有人豪掷千金轻易买房,有人憋屈地承接父母的遗产,有人跟金领女性结婚住进豪宅,有人置换房产供子女出国留学,有人为总价两百万二手房的首付七拼八凑房子的故事各有不同,《心居》在男女主角的故事

       ◆项静

      房子是一面镜子,划定了不同的人生,这个大家庭里,有人豪掷千金轻易买房,有人憋屈地承接父母的遗产,有人跟金领女性结婚住进豪宅,有人置换房产供子女出国留学,有人为总价两百万二手房的首付七拼八凑……房子的故事各有不同,《心居》在男女主角的故事之外,给出了一幅由房子画出的都市生活百态图。

      《心居》里面父辈兄妹三人,平日山青水绿,花好稻好,在生老病死和家庭困局出现的时候,房子分配不均的老问题就会复活到新生活中,手足亲情也会生出嫌隙和闹剧,每一个小家庭都有自己的买房故事或事故。《心居》抓住了房子就抓住了这个家族的命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里有什么比房子更重要呢?围绕房子的故事,上海这个充满弹性的既狭小又阔大的空间就打开了它日常的无限性和世俗性。

      房子也开启了两个要强上进女人的戏剧冲突。安徽姑娘冯晓琴笃定有主意,上杆子嫁给不求上进安居乐业的上海男人顾磊,她有自己一套完整的个人生活规划和家族发展计划,她要拥有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还要一家三姐弟和父母都能到上海生活发展。这套规划遭到女强人顾清俞的阻击,看起来合情合理又充满矛盾,在产权清晰的家庭关系中,没有人愿意为别人的梦想埋单,但是亲情又包含着无法计算厘清的牺牲和交换,两个女人不得不陷入进退攻守的情感结构中。

      买房子、家长里短的热度是《心居》外在必要的装饰,它内在的故事是大女主的故事,并且是双女主的成长。大女主戏是讨好女性观众的利器,年长日久已经形成了我们熟悉的路径。古装剧中大女主一般走女王养成记式的路线。当代现实主义题材剧本最常见的表达方式是鲜衣怒马式的大女主。高学历高智商带来企业高管的位置,出现的每个场景都恨不得穿一套高定服装,跟一年两季服装发布会一样,全身名牌披挂上阵。如此情形下,《心居》选择大女主戏,而且是双女主戏,是一次带冒险性质的挑战。

      《心居》第一集开启冷热两重天模式,让女观众心里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同一家庭同人不同命,市井油烟里忙碌的冯晓琴和养尊处优的顾清俞,同一顿早餐吃出了中西生活方式对比的格局。似乎仍然在鲜衣怒马的大女主戏套路中,但《心居》迅速把顾清俞拉下了马,让人觉得神仙姐姐也有自己的糟心事,这是上海生活和上海故事最容易发挥作用的地方,饶你是谁,在上海市井故事中,都要先过一过日子。

      顾清俞是上海市民家庭中走出来的精英,拥有独立的人格和自主的经济,她对冯晓琴与弟弟的结合和感情有反感和怀疑,徘徊在暴发户追求者展翔和偶遇的难以忘怀的“初恋男生”施源之间,内心的浪漫主义残念和自我大女主的认知不允许她直接妥协,而周遭的环境和生存又让她无法随心自由选择。冯晓琴是拉扯顾清俞的核心力量,没有安全感的冯晓琴,与不求上进的顾磊经常要吵架,父亲顾士宏是好好先生,必要的时候必须拉顾清俞回来救场。定期聚餐的顾家大家族,也是顾清俞的社交舆论空间,他们给予她温情的家庭氛围,以关心议论督促她的婚姻大事,是刺向自由的温柔一刀,家庭经常出现矛盾龃龉,也需要由她来裁判。女强人要不时从豪华公寓、办公室会议和暴发户男人追星捧月的悬浮空间中跳脱出来,直面拔出萝卜带着泥的日常生活和尴尬。顾清俞后期的成长和转变,恰恰来自这个让她落地的空间,摆脱初恋滤镜,接受一个与自己生活、教育和思想不在同一层面,但有实干精神、真心爱她的男人,因此最后理解认可了冯晓琴,与之和解。

      冯晓琴走的是古装剧女王养成记的类似路线,但她不是一根筋式的自我奋斗型女性,她清醒而笃定,是过日子的女性,与鲜衣怒马相比,她是拔出萝卜带着的泥。二十岁不到便到上海寻找机会,嫁给顾磊也是她的机会之一,该争取的时候争取,该知足的时候知足。在家庭事务上任劳任怨,望子、望夫成龙,在矛盾激化时随时可以做小伏低,表达善意。她拥有善良和真诚的本质,不逃避责任,即使撺掇丈夫买新房,也继续承担照顾公公、奶奶的家务活。顾磊的意外死亡是电视剧中让人痛心的一幕,强势的女人们的战争,意外让一个善良平凡的男人倒下了。大女主冯晓琴继续承担家庭的责任,并走出家庭开启自己的成长之路。

      顾清俞从高到低,不是堕落,而是落地,包括爱情上对展翔的选择;冯晓琴从低向高走,不是成为顾清俞式的翻版,而是自尊的独立女性,即使两人矛盾最激烈的时刻,冯晓琴精神上也始终认可顾清俞。两个共同成长的女主,双向奔赴式的和解是必然的。《心居》最终应该是大团圆的结局。朱自清说成人爱看神仙、武侠、才子、佳人的故事,经过种种悲欢离合以大团圆终场。悲欢离合总得不同寻常,大团圆才足奇。奇情和大团圆的故事给了没有多少自由的人们做白日梦的自由,给他们安慰、趣味和快感。大女主的故事也有白日梦的成分,而阶层两端的双女主故事,在白日梦中还增加了一层随和、敦厚和周到。相比去表现大而无当的问题,去悬空制造爱情故事,《心居》里有一种尺寸恰当的格局,进退得当的姿态。

      最后,《心居》是有关上海的戏剧。编剧滕肖澜跟一般上海作家不同,可能因为知青二代的经历,她格外珍惜这个空间,有一种对上海的特殊滤镜,“上海这个地方,有些讲不清。宽容的时候很宽容,刻薄的时候又很刻薄。许多根深蒂固的东西,像轮船靠岸时抛下的锚,牢牢在海底扎着;又似奶糖外的那层饴纸,看着无关紧要,可真要没了它,又觉得怪。”根深蒂固的东西是什么呢?跳出上海去看,它非常像安妮·普鲁一篇小说的题目《脚下的泥巴》,外人看来是泥泞的地方,剧中人只看要紧的脚下,还有内心面对泥泞的态度,结实、坚定、自尊。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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