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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要收官了,梁晓声的苦心年轻人明白了吗?

时间:2022-03-02来源:人民文娱 作者:杨学义 点击:
「电视剧《人世间》的海报上有这样一句话:五十年中国百姓生活史。今天晚上,这部以小人物折射大时代的剧将迎来大结局。 截至2月28日,《人世间》在63城收视率数据统计中拿下了2.977的好成绩,成为2022年年度剧王的有力竞争者。 这部由茅盾文学奖改编的作品

 
电视剧《人世间》的海报上有这样一句话:五十年中国百姓生活史。今天晚上,这部以小人物折射大时代的剧将迎来大结局。
 
截至2月28日,《人世间》在63城收视率数据统计中拿下了2.977的好成绩,成为2022年“年度剧王”的有力竞争者。
 
这部由茅盾文学奖改编的作品,原著作者梁晓声写下了“60后”的“人世间”,却意外打动了很多“90后”“00后”。据网络统计,《人世间》观众画像中,29岁一下人群占到一半,其中大部分为24岁以下。
 
不要小看年轻人的审美能力,也不要轻视主流文学的破圈能力。
 
而至于为什么那么多年轻人被这部作品打动,梁晓声在《人世间》刚获得茅盾文学奖后接受本刊采访时就说过这样的话:“想让年轻人明白我70岁才懂的道理。”
 
以下内容,节选自本刊2019年第22期的采访:
 
“就我的眼光看,理想主义、英雄主义正从当代人的生活之中逸去。有人看到了这一点,于是掉头而去,想要到别处寻找。我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将脸更凑近生活,看一看同时还消失了些什么,又嬗变出了些什么,滋生出了些什么。”
 
在一封给作家同行周梅森的信中,梁晓声谈着他对“写平凡的能力”的理解,“这也许是时代对我们这一批人的新的苛刻的要求。”
 
几十年来,梁晓声正是这种平凡的书写者。2019年,他的《人世间》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这部115万字的长篇小说依然延续着这种书写。
 
· 2019年10月14日,第十届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在北京举办,图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 中宣部部长黄坤明(右),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左)为梁晓声颁奖。
 
和书写传奇相比,书写平凡挑战更大——不光耗费心血,还可能在市场上受冷遇。同梁晓声对话伊始,《环球人物》记者想知道他书写平凡的勇气来自何方,但随着对话的深入,才明白他向来如此,这是本心而非“勇气”。
 
翻开各种版本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梁晓声往往会出现在有关“知青文学”的章节中。可实际上,这位与共和国同龄的当代作家和他的身边人,以及他笔下众多虚构与非虚构的人物,涵盖范围已远超“知识青年”这个群体。
 
在梁晓声的客厅里,他让记者坐到沙发上,自己却拿了一个小马扎迎面而坐,解释说由于常年坚持手写,颈椎和腰部都有严重的职业病,只能坐硬板凳。落座后,这个看似再平凡不过的老头缓缓点了一支烟,说起了他与他所经历的时代。
 
那一口袋榆钱儿
 
《人世间》以周氏一家为主角,刻画了与之相关的十几位平民子弟跌宕起伏的人生,他们都生活在北方某省会城市的一个平民区。其中,周家父亲周志刚是“新中国第一代建筑工人”,在国家困难时期到四川支援三线建设。
 
用小说人物对标现实人物,是不严谨的。但梁晓声的父亲确实也是“新中国第一代建筑工人”,在梁晓声上小学一年级时,跟随东北建筑工程公司支援大西北去了,将妻子和五个孩子留在哈尔滨。直到1978年退休,梁晓声的父亲在将近20年的岁月中,绝大多数的时间没有和家人生活在一起。
 
梁晓声回忆过很多父亲在参与大三线建设期间的往事。
 
在梁晓声很幼小时,父亲的工友到家里看望母亲,说:“梁师傅太仔细了,舍不得买食堂的菜吃,自己买点儿酱买几块豆腐乳下饭,两分钱一块豆腐乳,他往往就能吃三天!”省下来的大部分钱都给了家里,“父亲的工资当年只有六十四元,他每月寄回家四十元,自己花用十余元,每月再攒十余元。如果不攒,他探家时就得借路费了,而且也不能多少带些钱回到家里了。”即便如此,父亲也只得隔两三年才能回家一次。
 
梁晓声的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到一个铁路工厂去做翻砂临时工。翻砂是将融化的金属浇灌到铸型空腔的重体力活儿,即便男人干,都很危险。梁晓声记得,母亲每天回家时,他和兄弟姐妹都已睡下。为了省电,晚上9点半,母亲还会坐在床角,借着极其微弱的灯光为孩子们补缀衣裤。多年后,梁晓声将67岁的母亲接到北京住,发现她已患严重眼疾,医生责备他:“你是她什么人?为什么到这种地步才来看?”梁晓声竟无言以对。
 
像这样新中国第一代工人的往事,梁晓声在文章中记述了不计其数。梁晓声对《环球人物》记者说:“那时对整个国家来说,和贫穷始终处在一种胶着状态,有时候甩也甩不掉,按倒葫芦起了瓢。”这是新中国在积贫积弱的历史基础上发展的必经阶段。
 
所以,梁晓声将那一代人的贡献理解成一种宿命。“在这种宿命的过程中,还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在能承受范围内的坚忍,还有一种是在坚忍之外,将自己奉献的能量发挥到最大。”
 
父母正是在那样的宿命中,教会了他美与善。有一次,梁晓声非要跟随母亲到厂里,为的是爬上厂里的榆树撸榆钱儿吃。他在母亲的协助下偷偷进去,终于撸满了一口袋,从工厂墙洞爬出,满载而归。
 
回家的路上,遇到一群孩子,央求他:“给点儿吧!”“不给,告诉我们在哪儿的树上撸的也行!”梁晓声见势不妙,想跑回家,终于被孩子们追上,榆钱儿被一抢而空。
 
正是国家三年困难时期,梁晓声在母亲下班后委屈地哭诉,母亲却对他说:“怨你。你该分给他们些啊,你撸了一口袋呀!都是孩子,都挨饿……往后记住,再碰到这种事儿,惹人家动手抢之前,先就主动给,主动分。别人对你满意,你自己也不吃亏。”
 
“那个时期的中国人,有一种‘有一分热,发十分光’的精神,我想这种精神不只是在焦裕禄这种党员干部身上,而是在很普通的农民、工人、科技知识分子,甚至相当多的父亲、母亲身上全部体现了。”梁晓声说。
 
60 岁之后,猛醒
 
从上世纪80年代初创作《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并获全国短篇小说奖开始,梁晓声蜚声文坛。随后的《今夜有暴风雪》《雪城》,以及据此改编的电视剧,更是成为当时家喻户晓的作品。在那个文学热情高涨的年代,梁晓声绽放出耀眼光芒。
 
梁晓声开始寻求一种自我证明。“我得奖了,但我还要继续证明,还能得奖。”梁晓声后来发现,自我证明对相当一部分作家来说,是最长的一个过程,甚至有人最终也没有完成。
 
相较而言,梁晓声是幸运的,很早就完成了自我证明。2002年,他到北京语言大学任中文系教授,迎来了又一次转变。“到了大学做老师,开始给学生讲文学的价值和意义。这时候就真的应该去想这个问题了,这时你才会猛醒!”
 
这种“猛醒”在他60岁之后尤其强烈,“我都当了三届全国政协委员了;都评上二级教授了,而一级教授又很少;60岁以后该退休了,但学校说你不必退休。所以,你还要证明什么?得到什么?”梁晓声对这个问题进行深思,最终明白了:“回想我做的文学这件事,它的意义在中国究竟是什么。”
 
带着这个他长时间没有认真思考过的命题,他开始再一次回归文学,并认为应该为了这个意义写一些东西了。
 
在中国,文学是文化的长子。梁晓声将文学比喻为文化的“二传手”,是在替文化分担一些重量。“我从小生活在城市,更了解城市底层百姓的生活。我有一个心愿:写一部反映城市平民子弟生活的有年代感的作品。我一直感到准备不足。到了六十七八岁,我觉得可以动笔,也必须动笔了。我想将从前的事讲给年轻人听,让他们知道从前的中国是什么样子,对他们将来的人生有所帮助。”
 
这是《人世间》中,梁晓声写在附赠书签上的一段话,恰能让人理解他为影响青年、影响世道人心做出的努力。
 
“70岁的人,看到一部票房很高的电影,但文化含量、认识价值有限,那这个电影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梁晓声说,年轻人写出销量很高的书,拍出票房很高的电影,是值得另眼相看的,但这依然是年轻人在自我证明,甚至是在求慕虚荣。在一个70岁的人看来,“那样也没多大意思了”。
 
“活到70岁左右时会发现,做文学做了一辈子,你总得有件像样的手艺活儿放在那里。”梁晓声说,《人世间》就是他做的像样的手艺活儿,对得起文化,对得起文学。因此,“我想让年轻人明白我70岁才懂的这些道理”。
 
立足当下的人,应该得到更多敬意
 
《环球人物》:《人世间》被誉为“50年中国百姓生活史”,您最想向读者传递什么?
 
梁晓声:把50年历史讲全面,是不可能的。表面上是客观,实际上你是选择了角度。文学同样如此,所以我只选择了我观察的一些事,尽量选择以点带面的素材。
 
我们经常习惯横向比较,中国和美国、欧洲相比,比来比去,总觉得我们的遗憾太多。但作为一个理性的人,也应该学会纵向比较。所以我想向读者传递,新中国成立70年来,我们的国家变化了没有?哪些方面变化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没有?是只有一部分人提高了,还是绝大部分人不同程度上得到了国家发展的益处?这不光是经济上的,还有思想方法上的,人作为个体,毕竟是有观念的。
 
还有就是阶层,不同社会阶层在这50年来要求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一个国家的进步,不能仅仅以满足民间诉求为标准,还要兼顾到数量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物质诉求和精神自由度的诉求,表面上看起来像两条各自运行的车道,但总有一天会交叉起来,变成绝大多数人想要的。《人世间》就是通过叙述,缓慢地表现这些道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环球人物》:您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怎样看待新中国70年的成长,以及成长中的曲折艰辛?
 
梁晓声:写《人世间》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几乎任何一个国家,不论大小,都曾犯过同样的错误。后人能做的,就是包容这些历史,当然包容的前提是反思。因此我非常尊重研究历史的人,他们对历史事件和人物给出公平的评价,做了难能可贵的事。
 
但是还有另外一些人,他们做的不是这样的事,而是全身心地致力于当下。当下需要建设什么就建设什么,当下需要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站在当下看明天。
 
这两种人之间,我以前可能是对前者敬意更大,现在突然悟到了,我可能对后者敬意更大。我们的一切成果都不能仅仅通过回顾历史、反思历史自然而然地生成,无论你反思得多么深刻,都是要靠后者,就是那些当代人,来做具体的事。
 
· 2019年11月,梁晓声在北京接受本刊专访。
 
《环球人物》:在您的作品中,经常有一些人物在特定时代中牺牲了生命、爱情、机会,您怎样看待时代与人性的冲突?
 
梁晓声:全世界每一个人都生活在这种冲突之中,一个幸福的人,大抵也只是这种冲突在身上体现得平和了一些。事实上,一个人是有分层的,除了有自我,还有他我,自我与他我是伴随一个人终生的。文明也包含着人如何看待自己身上这种自我和他我的关系。
 
人往往觉得自己越长大,摆平这种矛盾的能力越高明,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发现,这种冲突会越来越强烈。你会发现,整个社会在他我方面对你要求更多了。
 
有些东西,是时代怎样发展都无法解决的。你爱一个人,她不爱你,你再怎么爱,都是活该,在任何时代都是如此。不要把问题完全归结于时代的过错,大多数情况下时代并没有将刀放在你的颈上、把枪顶在你的胸膛,还是你自己选择的,只是你舍不得付出代价。
 
当然,这种冲突随着新中国成立70年的发展有所改善,比如现在两个人恋爱,不存在阶级成分的问题了。除了人性的自我觉醒,还有时代和社会本身对自我的尊重,比如我们现在评价任何工作、任何政策,都用了人性化三个字,这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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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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