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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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2:傣家往事:我插队落户当知青的故事

时间:2018-07-30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山野樵夫 点击:
我们在社管会的打场上等候着再被分到各家各户。社长宣布开始领人了,我们坐在各自的行李上,老乡们围着我们转来转去的看,相中谁拿上他的行李铺盖卷、箱子拽着就走,嘴里说些什么我们也听不懂。一个又矮又黑,脸上还有麻子的老头,走到我面前围着我转了两圈,

      我们在社管会的打场上等候着再被分到各家各户。社长宣布开始领人了,我们坐在各自的行李上,老乡们围着我们转来转去的看,相中谁拿上他的行李铺盖卷、箱子拽着就走,嘴里说些什么我们也听不懂。一个又矮又黑,脸上还有麻子的老头,走到我面前围着我转了两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提上我的箱子,拉着我就走。别家都是帅小伙,漂亮姑娘来领人。我怎么被这么个老头看中了呢。虽然心里十分的不愿意,但初来乍到的,也不敢违抗,只好委屈的跟着走了。
 
      来到他们家,小小的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个一眼看上去显得很慈祥的大妈,是这家的女主人。还有两个姑娘是他们的女儿了。傣族大妈见我进来,满脸笑容,依依呀呀不停的说着什么,两个姑娘躲在厨房的窗下偷看,还叽叽咕咕的小声议论着,评论她爹领回来的我。好久以后我才知道当时他们都说些什么,挺有趣的。
 
      家里陈设很简单,但收拾的干干净净,完全不是我见过的那种农民家的景象。桌椅都是竹编的,有辆凤凰牌满链壳单车,一部缝纫机,一台半导体收音机,这恐怕是他们家最值钱的大件物品了。在这里我看到了只有历史书上才能看到的最原始的织布机,大妈空闲的时候都在织布机上脚踩手拉的织布。我后来才知道他们穿的衣服大多是自己织布自己缝制的。院子里栽着好几棵麻桑坡树(木瓜),上面果实累累,围着树干挂满了一个个绿油油又带点金黄的木瓜,竹楼背后就是一片竹丛,风吹来竹稍摇曳,如婆娑起舞,沙沙作响。一大群鸡在竹丛边觅食,两头小猪在圈里呜呜哼叫,一个典型的傣族农家小院弥漫着一派浓浓的自然、原始、古朴的气息。
 
      傣族大爹把我的行李搬到竹楼上,竹楼的墙、地板全都是竹子编的,房顶是茅草覆盖的,竹楼上没有床,就睡在地板上,地板都磨得溜滑光亮。他指着最里面用生硬的汉话说;“你早上起得晚,睡最里面;她们早上要起早早,煮饭煮菜、切菜猪(喂猪的菜)睡外面”,当时我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心中疑惑,难道说全家人睡在一起?

 

      摆好行李大妈就开始招呼吃饭了,我们过年前几天到的寨子,社里正好还杀了牛,每家都分到了肉。家家户户自己还杀了猪,舂了糍粑、饵丝,酿了米酒,准备过年呢。被我们赶上了。竹编的小饭桌上,一大碗汆肉饵丝,还放日本味素,那年代这可是稀罕物,我们在昆明都没有见过,是他们从缅甸买回来的。酸扒菜、酸笋煮鸡、生肉凉拌菜、香茅草烤鱼、酸酸辣辣的,白米饭随便添。这些菜我还是第一次尝到,还吃不习惯,筷子一夹听说是生肉吓得赶紧缩回来,酸笋煮鸡一大股酸泔水味,还有些叫不出名字东西。大妈不停的说:“吸饱饱,不要脸啊”。刚开始一听他们这么说,搞的我脸发红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吃的太多,两个姑娘在一旁倒来倒去的解释半天我才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其实是说饱饱的吃,不要怕害羞。总的来讲在乡下的第一顿这么丰盛的饭菜还是使我感到惊讶,这里农村的生活咋个比城里好多了。那时候昆明正在搞文化大革命,搞武斗,工厂停工、学校停学,自由市场被取缔,物资极度匮乏,买什么都得排大队,买什么都要凭票供应。定量供应的粮食还搭杂粮,包谷麦子买回来要自己去磨成面。顿顿包谷饭啊都把我吃怕了。我一直到现在还不能忘怀下乡后在傣族大妈家吃的第一顿饭。
 
      现在外出打工的人们过年前都往家赶,希望全家吃顿团圆饭,形成富有中国特色的“春运”景观。那年我们离过春节还有十天半月的,为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号召,数万的学生就被军代表,工宣队敲锣打鼓的赶下了乡,晚走几天都不行,本来是很伤心的,但这家人、这顿饭使我忘了离家的哀怨与悲伤。比起其他知青下乡的故事,我们是不是很幸运了。

 

      我和他们一家人都睡在竹楼上,上竹楼的梯子旁放了一盆水、一块大鹅卵石、一把葫芦锯成两半做的水瓢,上楼前站在鹅卵石上舀瓢水左脚搓右脚、右脚搓左脚冲洗一下就上去了。白天他们都是赤脚不穿鞋的。下地干活光着脚、走十来公里路也都是光脚走。那些小朴少(小姑娘)和小毕朗(小媳妇)去镇上赶集,挎包里带双塑料凉鞋,进街子前在水沟边洗洗脚才穿上鞋子,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好看。现在说起来你都难相信,过了一年,我们也行,光脚板走十来公里没问题。上了竹楼,一人裹一床毯子倒在楼板上就睡了,也不脱什么衣服,一家男女老少全部倒在一块。第一夜我是怎么也睡不着啊,身边顺序躺着大爹、大妈、两个姑娘。我打开行李铺盖卷,脱掉外衣,只穿着一件背心,两个小姑娘看见,惊叹道;“咩呀,宰龙小杨白生生呀!”嘻嘻哈哈叽叽咕咕还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的,吓得我一夜睡不踏实,小楼里弥漫着一股汗味和浓烈的花露水香味混合一起的女人味道,总觉得两个姑娘老在看我,不是姑娘怕我不规矩,倒是我怕姑娘太多情,直到天亮前才马虎睡着了。我在他们家就这样住了几个月,少年青春的萌动被被那个时代的行为教育包裹的严实,彼此间居然没有什么授受不亲的事情发生,现在说给谁听哪个会相信。
 
      天大亮时我睁开眼睛,竹楼上只有我一个人睡着了,不知什么时间他们都下去了。这个时候,大妈在下面叫我了:“小杨偶;起来吃早饭啦”。我赶紧穿好衣服下来,洗了脸刷了牙,我也不知道他们兴不兴洗脸刷牙,反正他们看着我洗脸刷牙都感觉挺新鲜的。大妈递给我一个用芭蕉叶包着刚烤好的糯米舂制的糍粑,他们叫“毫播”。这是我到他们家的第二天,睡起来就有现成的早点吃,我感觉他们对我还真的像对儿子那样的好。

 

      我这个房东大爹前些年在缅甸做生意,还算是寨子里见过世面的人,多少会些汉话,但说出来汉话颠颠倒倒,还有很多靠形象思维造出来的语言,听着又好笑又好玩。他爱喝酒,每顿必喝。大妈就是寨子里的酿酒高手,寨子里其他人家还要请她家帮酿酒呢,帮别家酿酒酒糟就归自己家,用来喂猪,大妈家的猪喂得也比别家的好。自家糯米酿制的米酒有的是,几杯下肚话多了起来,他就开始给我讲他的故事了。那年遮放坝子闹瘴气,就是瘟疫,寨子里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跑缅甸去了,田里的谷子熟了烂在地里都没人收。他也跑到缅甸去了,靠做点小生意维生。不幸的是在缅甸染上了天花,好容易保住性命,但成了麻子。几年做生意赚的钱也肇光了,最后只剩一桶煤油。回到中国来一桶煤油换了一头水牛,又回到寨子里来了。现在这个老婆是第二个,两个姑娘也是第二个老婆生的。就是没有儿子,我来了他就有儿子啦。乡上的干部说了,我们这些知青来了,谁家领去就算谁家的儿子、女儿。那天他就想挑一个来当儿子,看我个子高高的,摸样也还“韩丽(清秀)”,虽然廋了点,但架子还行,只要拿回来好好喂养,将来会长的胖胖大大的。啊!原来他就是这么看中我了。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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