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眼航班落地后一轮红日也正在升起。我打开手机，里面有几条未读消息， 我回复其中的一条，告知志强我已从新加坡回到天津，计划几天以后去成都。争取在这几天趁着秋高气爽完成谋划已久的杭乌拉公社草原天津知青的聚会，这也是史无前例的一次，以前都是各队小范围的知青聚会。到家以后没多久志强来电话说咱们队的已经通知到了，只是王振河走了。我根本没有往那上面想就开玩笑说：“振河走啦？是不是人没啦？”。志强说，真的没啦，不骗你，刚打电话了，振河爱人龙棠接的，说振河今年6月23号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心脏病突发就走了。龙棠当时在外边遛弯，回来时已经不行了。 我一听大吃一惊，紧忙翻开日记查了一下，上次回天津后大家知道我回来了，知青聚会是6月15号。当时振河谈笑风生滴酒不沾，八天之后就撒手人寰了，走的是这样突然先前没有一点征兆，这也是让我无法接受的事实。让人无法释怀的是，龙堂送他去殡仪馆那天，只有他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没有一个知青。因为振河没有手机，家里只有一部座机。都什么年代了，没有人记得一个座机号码。 振河是我同班同学，我们一起插队到的牧区，后来都被分配到各个蒙古包去放羊，他因为会木工手艺所以被留在呼特勒队部干一些修修牧民勒勒车的杂活，所以贫下中牧都把他叫王木匠。后来有牧民问他的真实姓名，他说：“我叫王大爷”。自此，牧民见到他就喊“王搭椰”。不知谁告的密，贫下中牧知道真相后很生气。就说他是个“毛加西”（坏东西）。于是不在发挥他的特长也让他去蒙古包放羊了。对他的印象也就不好了。 振河放的那群羊是我们芒来队最瘦的一群，因为他贪玩，经常把羊群扔下不管不顾一个人四处溜达，去洞口下夹子，放套子去逮旱獭，那时的一张旱獭皮卖到3.70元。所幸的是他的羊群虽然经常处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竟没有野狼光顾。贫下中牧一看不行就又让他去放牛了，不是照顾他，是因为牛群有他没他都行，总得给他安排个事情做。再说，牛要是瘦个十斤八斤的也看不出来。 振河是个极聪明的年轻人。牧区的生产用具如用牛皮条编的马笼头马嚼子绊马索他看一眼就知道怎么编的，牧民们也不得不服气。后来，开始有了知青选调的政策，有去大庆的有去海拉尔牧业机械厂的，唯独没有振河。 草原上的知青都走的差不多了。生产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为了生存下去，他还要继续放牧，风里来雨里去像苏武孤零零的守着羊群。孤独的实在受不了了，他决定回知青点住些日子。回到知青们曾经的小屋，眼下只有他一个人。冰冷冷的土炕，牛粪炉子厚厚的灰，土屋蛛网罗织，就是那条知青们养的狗也不见了。他背起粪筐拿上粪衩一个人去草原捡拾牛粪，要走很远，因为近处的牛粪已被人捡光了。回到知青点，发现知青们离开草原时剩下半口袋小米，就引燃牛粪，煮了半锅米粥，够吃几天了。 这期间，他骑马去了趟公社，买来不少酒，回到知青点，每天以酒浇愁。当时我们知青点所在地呼特勒还有其他生产队的十几户人家，有一对蒙族姐妹花，姐姐叫九月妹妹叫龙棠，她们家是从岭南农区迁徙到牧区草原的，定居在离知青土屋不远的一排土房子。龙棠比姐姐九月长的更漂亮。振河以前就和九月，龙棠很熟。孤零零的一个人回到知青点后，他有时就去九月，龙棠家借东西，一来二去就和妹妹龙棠发生了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很多次。得知龙棠身怀有孕振河害怕了，可为时已晚。在孩子出生前的一个月，振河和龙棠在草原登记领取了结婚证。龙棠家亲戚也都是从岭南过来的，虽然也是蒙族，但生活习俗和汉族人没有什么两样。 那年春节，振河还在草原没有回来，我从大庆油田探亲回天津后和志强去河西谦德庄看望他的父母。振河母亲说：“我们振河可丢死人了”。志强说：“伯母啊，您就偷着乐吧，您一分钱没有花就抱了个大孙子”。 又过了几年，振河顶替父亲工作和龙棠带着孩子回到天津。先是在天津油毡厂上班，后来企业不景气早早下了岗，两口子每天起早贪黑的磨面摊煎饼维持生计。买不起煤，就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的拾破烂，专门拾废纸箱，破木头，凡是能烧的都要。 振河和龙棠把一对儿女带回了天津，龙堂想家想草原就哭家里家徒四壁。你想想，起早贪黑摊煎饼能挣几个钱，还要抚养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在一次知青聚会时，振河对我说：“李琦，你有时间写写你们都离开草原后我的生活，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说着，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我答应了他。但没想到他走的这样快。 我给志强打了个电话，约定明天上午去看看龙棠。振河走了，龙棠肯定日思夜想那片生她养她的那片巴尔虎草原。见面说些什么呢？ 2022.10. 28 晓歌编辑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