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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知青:草原二十三年(二)(11)

时间:2019-08-24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逍遥 点击:
第六章 基建岁月 在牧区,除了放牧还有干杂活儿,主要是春夏搭棚盖圏,秋天打草,冬天打井,后来还包括种菜。都属于力气活儿,需要卖大力,出大汗。兵团没来之前,基本属于牧主及其子弟等专政对象的专利。当然,不能由着他们为所欲为,必须要有成分好的人监
      第六章 基建岁月
 

      在牧区,除了放牧还有干杂活儿,主要是春夏搭棚盖圏,秋天打草,冬天打井,后来还包括种菜。都属于力气活儿,需要卖大力,出大汗。兵团没来之前,基本属于牧主及其子弟等专政对象的专利。当然,不能由着他们为所欲为,必须要有成分好的人监督着干,于是有了羊群里的骆驼,充骆驼的角色往往是一两位贫牧或几位知青。
 
      俗话说打小儿看到老,从小兴国就坐不住,爱折腾,因此,单调的放羊生活实在不适合他的个性。折腾人屡出折腾事儿。大约三年后,他不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干杂活,而是利用缺人手的机会,主动进入了长期干杂活儿的行列。
 
      甭看兴国属于落后分子与另类,但同所有的知青一样,那时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特别是在兵团给我们描绘出光明远景、远大前程后,更是干劲冲天。在这一过程中,他曾相当的投入。毕竟,这不是日子似乎永远一成不变的放羊,不用日夜守在孤独中煎熬。干杂活儿是大家一起上,起码人气儿旺,甚至还能接触到兴国深爱的机器,这特别对他的胃口。所以,即使叫兴国扮演骆驼,他也会自觉不自觉地忘记自己的身份,混在劳动队伍中,“只知拉车,不知看路”,往往将阶级斗争甩在脑后。 
 
      一、苦干巧干忘我挖井
 
      1968年下半年,兵团正式接管我们牧场后,不断做出美妙之极的种种远景规划。
 
      一次开会,副指导员给我们做动员报告,手拿五六篇儿讲话稿,滔滔不绝。他说,我们大队今后不叫连队改为红光村了,将来要发展成几千人规模的村落,从此不再住蒙古包儿,要盖大批的房子,建定居点儿……进而说道要开多少亩荒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还要搞公路网,发展多少辆汽车,建立流动银行……若干年后红光村要发展为红光镇,实现电气化,甚至不排除建飞机场,一星期将有两次航班……当时,额仁一星期两次班车都不能保证,天哪,一星期居然有两次航班!这些个说辞确实有点儿天花乱坠,像小时候吹的肥皂泡,但透过五光十色的泡泡儿看上去很美,从小在飞机场长大的我不由砰然,心向往之。
 
      远景规划需要落实,1970年上面拨了点儿钱,名为小水利投资,当年不花立时作废。落实到我们连是计划打出20口井,连部立即抽人行动起来。知青们积极性最高,很有些一不拍死,二不怕苦的精神,放牧也放腻了,不少人争先报名,这其中当然落不下我。


      当时属于手工挖井,与机械打井区别甚大。发展到后来更是用汽车钻打眼儿,汽车驮着个简易井架,比钻井架要小。到达预定打井地点,将架子支好,开动汽车发动机,把钻杆一节节接上,直接往下打窟窿。从下管儿到把眼儿打好,前后不过十五分钟,一口压水井就能出水。
 
      我们队共抽出六名知青,由于要轮流回京探亲,在岗位上一般保持四人左右。
 
      原先,只在连部和特定的几个地方有井。例如,牧场中心点儿有过一口井,专为三个大队灌羊(给羊灌药,杀寄生虫)而预备,为此还盖了大石头圈。由于三个大队距离远,从未集中灌过药,都靠各自土办法解决:现挖一个土池子,铺上一块大苫布,用牛车从河里或泡子里打水,然后加药。
 
      牧民基本不饮井水,冬天喝雪水,其它季节用河水、不含硝的泡子水或泉水。由于带羔子母羊(撒哈)走不远,春天往往把蒙古包扎在泉水附近。我们大队有个泉眼,1968年还不断往外冒水。69年兵团来到,想搞成一口正规井,就将泉眼扩大,砌上石台儿。这一正规,反而坏了,据说是把泉脉还是啥弄断了,从此不再冒水。另外还有几个泉眼,我们到牧场时已经干涸,(可能是由于地下水位下降的原因吧)到1970年,这些干窟窿一律被填平了。
 
      虽然脱离放牧,我们仍旧住在蒙古包儿内。打井从秋天已经开始,必须赶在上冻前挖到流沙层,天冷上冻就挖不动了。
 
      知青到底有点儿知识,没有打井师傅跟随,我们就不耻下问,还找了本儿《看土找水源》来研究,个个学得认真,每每还做笔记。经过多次讨论,我们照葫芦画瓢,一条条整理出来,最后弄出了一整套打井程序。
 
      首先定方位。毕竟学过点儿几何,知道用经纬仪可以测量地形高低,那年头儿物资匮乏,找不到现成的经纬仪,只是采用经纬仪的原理:一人站于远处,手持二米来高的木棍儿立在地面,上头绑一白布条儿,叫待测点;另一人用三根木棍绑成三角交叉,交叉处放上从木工那里借来的木工水平尺,一只手把住水平尺,让水平尺上的气泡尽量保持在中间,也就是水平尺保持水平,眯着一只眼,从水平尺的上平面看过去,瞧那白布条儿在上方还是下方。人眼的高度已知,大约一米五左右,白布条儿在上方即为高点,在下方为低点。找到了低点,用铁锨挖几锹,把土拍散了,仔细研究土的成分。土质纯不可能出水,若土中含有大粒儿沙子,兼有小鹅卵石,出水的可能就大。原理是滴水穿石,相对光滑的鹅卵石往往由水流冲刷而成。
 
      一旦确定好打井方位,开始用锹往下深挖,起码挖到一个多房高,才能挖到流沙层。出不出水都不能再继续了。打井很有讲究,如果在上冻之前挖出水来,流沙就会坍塌,上面的沙质土也会跟着塌下来,那就白挖了。
 
      抢在上冻前,我们一共挖了25个坑,谁都不能保证每个都出水,所以多挖了几个。因为经过前期认真准备,我们的成绩相当不错,25个坑打出21口井,成功率达84%。
 
      下一步是备好井盘。井盘是木工做的半成品,木榫已然做好,合榫后成六边形。每个井盘的半成品是六根长木头,要用牛车拉到未完成的井沿儿旁。由我们对好榫,做成圈儿,一个个放置在井口边。
 
      第二步是找有岩石的山打来石头。片儿石好打,用钢钎子顺着石头缝连凿带撬,能下来一片。成块儿的大岩石比较难办,只能抡大锤,挥汗如雨,费力开采。
 
      好在草原广阔无垠,山上的石头有的是,大石头起不下来,就寻找片石儿多的地方。
 
      有座山叫色勒崩哈达,像一座古代的城堡,整个儿由岩石构成。我们在那儿起出一堆堆的石头,城堡却没见丝毫改变,仍旧威严、肃穆耸立,彰显出大自然的伟大与我们的渺小。
 
      第三步是拉烧的(主要是羊粪),去旧羊盘子拉半湿半干的羊粪。第四步是打苇子。各位看官,石头用来砌井沿儿好理解,羊粪和苇子干嘛用呢?下面听我慢慢道来。
 
      待草原的严冬来临,土层上了冻,进一步深挖井的工作便开始了。下到坑里,铺上一层约十公分厚的羊粪,在十几个点儿放上些干牛粪,在牛粪中间插一小把苇子,大家一起攀着梯子或绳子下去,同时点火,点完再蹿上来。苇子最容易点着,干牛粪完全燃烧后引燃半湿半干的羊粪,羊粪不起火苗,让冒着烟的红火慢慢沤,大量用羊粪就为将冻土沤化。
 
      苇子除了起助燃作用,另一用途是可以挡住流沙。使用苇子属于不得已,只有流沙哗哗往下流的时节才用。把苇子扎成捆儿,沿井码成一个圈儿,挡住沙子。井挖成后,要尽力把苇子撤干净。但仍旧难以完全撤光。因此,这样挖出的井,总有股子泡苇子的臭味儿,几年之后味道才能完全消除。
 
      该用多少羊粪与牛粪,究竟在几个点儿点火,多少人下去点……都是我们通过实践中的教训摸索出来的。比如点火,刚开始一人下去,结果被熏得满眼流泪,呛得差点儿被过气去。一根火柴点不着苇子与牛粪,需要拿一整把。划火柴的习惯都是用火柴去划火柴盒,起初我们也这样,结果燎了手。接受了这些个教训,我们一起下去点火,并且改成用火柴盒划火柴……
 
      一天点两三个井,让红火沤一宿,待冻土层化开。化好了能解冻一尺多深,化不好只能沤开半尺多。这两三个井就是我们一天的活儿。趁化了冻,赶紧下去挖。哈一口气恨不得凝固的深冬,四个人轮流挖,进度相当慢。
 
      用这样的法子沤冻土,一次两次根本不能挖出一口井来,需要十几次,甚至更多。越往后越要小心,羊粪蛋儿不可铺得太厚,沤漏了麻烦就大了。所谓沤漏,指点火后冒了水,以后几天就啥也干不成。这样的事故并不罕见,有时往下挖个两三米就会冒水。事故一出,等水结了冰要十多天,结冰后再用钢钎一点点凿开。
 
      挖一口井,一般都挖到水线以下五尺。水线是我们的叫法儿,就是感觉沙子里明显含有水份的土层。


      除了巧干,我们的自觉性也格外高。天短夜长,天亮大约在八点左右。我们轮流起来化雪、做饭,大家抓紧时间吃了饭,九点多就赶往现场,一直干到天完全黑了,才打道回府。为节省时间,中午饭我们全免。晚上回到冰冷的包儿内,仍旧是现化雪、现做饭。
 
      冷得透心儿凉的时刻,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冻得梆硬,忍不住会怀念牧民的蒙古包儿:牧民家白天都有人,火只在夜里熄灭,能守在暖烘烘的火炉旁,喝碗热腾腾的奶茶,啃几口香喷喷的手扒肉,那是多美的事儿啊!
 
      凑合着填饱肚皮,得立刻把剩水、剩饭一律倒掉,否则冻在锅里,老半天化不了,甚至得拿钢钎子才能砸开,太浪费时间,不如重新化雪来得快。
 
      待二十多口井都挖到规定深度,温暖的风悄悄吹起,春天也就来临了。这时,我们该下井盘了,再砌上石头,周围用土填满。砌一口井若顺利,一天就能齐活。我们分秒必争,一直忙到天黑,常常是点着马灯继续干。
 
      填土是必须的,要留出半尺左右的缝儿来填土。因为石头是压在井盘上的,化冻后井筒子会整体往下沉,要在石头井筒和井口壁之间填上活土,这样就能保证井筒下沉时不开裂,不坍塌。后来听说,打井也有不用井盘,直接就在井沿儿砌石头的。各人有各人的高招儿,谁叫是自攒,或曰自己教育自己呢。
 
      用了整整一个冬天,我们完全靠两只手,大干苦干,开出25个眼儿,共打出21口水井,计划超额完成。
 
      可最后能用的只有十几口井。有的位置打得不对,那地方草场不好,没人扎包儿;有的验收虽然通过,可打出一井筒水就干了,水半天上不来,只能废弃。
 
      但从此两三户就可以用一口井,比起全大队只有一两口强多了。
 
      然而,那些五光十色的蓝图远没有实现。兵团几年后撤离,知青也先后离开了草原。
 

(未完待续)


责编: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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