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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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配偶(9)

时间:2019-07-03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王海军 点击:
物小情浓 我叔叔是江苏阜宁的中学教师,我婶婶是小学教师。那时的人,既不旅游也很少探亲。他们没有来过我家,我父亲也没有回去过。我们只是从照片上知道叔叔婶婶。叔叔婶婶有6个孩子,孩子都上学后,他们生活有点拮据。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向我父亲要过钱,
      物小情浓
 
      我叔叔是江苏阜宁的中学教师,我婶婶是小学教师。那时的人,既不旅游也很少探亲。他们没有来过我家,我父亲也没有回去过。我们只是从照片上知道叔叔婶婶。叔叔婶婶有6个孩子,孩子都上学后,他们生活有点拮据。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向我父亲要过钱,也没提过其他任何要求。每到开学,我母亲都会替我父亲给他们寄一点钱去。也没见他们回信来说点什么。这份情,平平的、淡淡的。后来,我父亲出了问题,母亲也被单位隔离。很多亲戚都受了牵连,失去联系。在那鬼都不上门的时候,叔叔却开始常常写信询问我们兄妹的生活情况。
 
      叔叔婶婶知道我怀孕了,要在农村生孩子了。在离预产期还有两三个月的时候,我婶婶寄来了第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两件绒布系带小上衣,白底小黄花,柔软极了;三条带着小鞋子的开裆裤,紫红碎花,又轻又薄;还有一个用碎布头拼的小帽子,漂亮极了。孩子生下来一穿,大小刚刚好。随着天气变凉,婶婶又寄来了夹衣夹裤,毛线帽子,还有一个薄薄的、精致的蓝花小坎肩。冬天将至,又寄来了棉衣棉裤,还有一个棉斗篷。随着孩子一点点长大,衣服也一点点变大,样式也不断改变。第二年裤子不再连鞋,成了背带裤。冬天的裤子前面很高,护着肚子和前心,后面还有个屁帘。单做的小单鞋、小棉鞋,总是十分合脚。就这样寄了整整三年,我一点都没用再给孩子添衣服。

 
我女儿一岁半时,和我母亲(在干校)的合影。小棉鞋、棉袄、棉裤和围嘴都是我婶婶做的,多合身啊!
 
      当时,村里的亲友们羡慕极了,她们说:“燕毛(我女儿小名燕燕)争(真)袅(漂亮、好的意思)了,有这么精巴(精干)的二姥姥。可要袅节节了。”“瞭瞭窄(这)小袄袄、小裤裤,瞭瞭窄样式、窄争节(针脚),想买剋(去)哪儿买圪了。”看看全村属我们女儿穿得漂亮,我也很得意。
 
      这些小衣服,都是我婶婶一针一线亲手缝的。小孩衣服,用布头就行,花不了几个钱,可对我来说却有如雨中送伞、雪中送炭。衣服小小的,那情意至今想来仍是浓浓的、暖暖的。
 
      错位小天才
 
      “在生物界,两种遗传基础不同的植物或动物进行杂交,其杂交后代所表现出的各种性状均优于杂交双亲,……这称之为杂交优势。” (百度词条)

      大南大北的远血缘婚配,正符合科学的原理。所以,我所接触到的和听到的在农村结婚的女知青们的孩子,没有一个傻子,没有一个有先天疾病。个个聪明、漂亮,健康。我的宝贝当然也不例外,从小就聪明得出奇。

 

      那年清明,正好下了点雨。我和我先生杨永增就边吟边赞道:“清明时节雨纷纷……。”“欲断魂,多形象啊!”“遥指,在远处呢,更断魂了。写得太好了。”过了一会儿,女儿忽然说:“妈妈,再讲《清明》的故事!”我挺吃惊,和着她当故事听了。我就尽量通俗细致的给她讲了一遍。过了一会儿,她又让讲。讲了几遍之后,女儿忽然手背后站好,晃着小脑袋,用标准的普通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背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我试着给她讲别的“故事”,她总要问:“甚意思啦?”我就尽量生动地讲一番。背过十几首之后,她不再问“甚意思”了。我试了试,她竟是不用讲解就读懂了。此后,女儿就常追着我要听新“故事”三岁时,她已经会背《木兰辞》了。
 
      有一次,女儿从外面哭回来,说XX男孩打她了。我看她没伤没咋的,就说:“嘿嘿,活该!”孩子站那儿楞了一会儿,转身跑出去了。我对杨永增说:“孩子是一个小社会,有打人的,就有挨打的。有孩子头,就有跟屁虫,还会有受气包。大人是干涉不了的,因为你不可能天天跟着她。”不久,就发现女儿已自己打下了一片天地。村里7、8岁的男孩都听她指挥。
 
      正当我把自己未竟的心志寄托于女儿,心想按我的模式也许能塑造出个小天才时。女儿却自己有了惊人的“发展”。
 
      那次,我和先生去参加民办教师招考,大姐来给我看孩子。我回来后,好几个亲戚争相向我夸赞我女儿:“窄(这)女女争(真)精了,做饭贵贱不搅(叫)她大姑姑倒油。”“你骂她小猪猪,她骂你老母猪。娃娃翻过班来了。”“她三嫂(我们的三侄媳妇)戏逗她说:‘你妈下街离婚圪了。’她接起来就骂:‘你妈接嫖客剋(去)了!’”诶呦,我的天哪!这都是什么时候,从哪儿学来的啊!孩子才3岁多点儿啊!还夸她呢,越夸她还不越来劲儿?!
 
      有一次,邻居家孩子打了三哥家的两个孩子。我女儿爬到东院圪蛋(用扇形土坯旋成的圆形粮仓)顶上,扯开嗓子大骂:“XXX(对方家大人的名字),哦X你妈,你打爷哥哥,爷……。”一点儿大的小人儿,站得高高的,操着地道的后山调,把女人骂街的话,一套一套的抛出来。家家都有人跑出来看热闹,被骂的人也叼着个烟袋乐呵呵的看着。我真是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想,即使是一个只有三岁多的孩子,也不能随便当众挫伤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我耐心地等她骂了十几分钟,骂够了回来,我说:“以后你回北京,北京的娃娃不骂人,你怎么办?”女儿想了想,认真地说:“妈妈,那你得提醒我啊!”好在我女儿很争气,4岁离开农村后,不仅没有再骂一句人,连内蒙话都没再说过一句。只是开始几天不说话,等一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
 
      后来,我当了老师,经常碰到先天重要,还是后天重要;家庭影响大,还是社会影响大;这一类争论和探讨。我总是笑而不言,其实我是不知说什么好。那时我常想,如果把牛顿、爱迪生这些大天才搁咱村里,大概也只是会比别人更会骂人吧!
 
      独守“寒窑”
 
      第三个冬天,我真的没有回北京。场面活干完了,分了红,其他知青全都回北京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后山的冬天特别冷,老乡开玩笑说,撒泡尿都会半截冻成冰。有一天,我早上一起来,推不开门。原来,那年雪特别大,下了一夜雪又刮了白毛风,我们住的是原来的小学校,门是向外开的,雪就把门堵住了。我们那儿地广人稀,每家都住得很远。小学校离别人更远,叫人也叫不到。我又急又怕,在屋里团团转。忽然想起这小学校窗户是可以开的。我从窗户跳出来,才把雪铲开。更难的是每天要去挑水,井台上冻着厚厚的冰。井口也冻得很小,连水斗子都下不去。要打水还得用尖头铁棍把井口凿开。我凿不了井口,看见别人挑水,就赶紧也去挑。井台又光又滑,一不留神就会滑倒。手要是碰到桶上,一粘一块皮。我们那儿冬天不干活,我每天在村里东游西逛,到人家的热炕头暖和暖和,和老乡聊聊天,蹭点饭吃,一天一天的混着。
 
      要过春节了,人们都忙了起来。先打扫屋子,然后炸油糕,蒸馒头,轧粉条,烧猪肉,最后贴对联、贴福字。村里常飘着各种香气,人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气。那几天,天天有人给我送东西,油炸糕、粉条、猪肉……什么都有,有一大盆了。我很是感谢他们。也为快过节了而兴奋。那天富宽家的闺女,用一个很大的笊篱,给我拿来五个油炸糕,两坨粉条,一块豆腐,一小块猪肉,一碗豆芽,甚至还有一棵葱。想得真周到啊!我特别高兴。也特别感动。可是,人处困境时,往往特别敏感,心理也往往不太健全。我又想到只有人给我送东西,却没有人请我去。我想起了人们常说:大年三十儿晚上接神时,家里没外人。嫁出去的闺女接神时都要避到院里。我当然是外人了。
 
      除夕之夜,我想:我也不懂这里的习俗和禁忌,就别随便去招人讨厌了。就躲在自己屋里,躲在这节日的欢乐之外。我们那时还是不会过日子,门上有一个大洞也不懂得糊上。每天早上,水缸里、锅里都是冰。这时屋里升着炉子,还是冷得要命。冷风从门上的破洞中呼呼的往里刮,门忽嗒忽嗒地响着。我这个一直自诩坚强的人,这时也不由得难过起来。我想我父亲——爸爸,你在哪里?怎么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啊?我想我母亲——妈妈,我知道你在干校扫厕所,你是否也在想我们呢?我也想我哥哥嫂子——其实他们对我们很好的啊。我更想我妹妹——不知她是否也像我一样一个人在山西农村过春节。我还非常的想同村的知青伙伴——没了你们的吵吵闹闹,我竟是这么寂寞,快点回来吧!胡思乱想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撑着自己,不让自己流一滴眼泪。我赶紧找出毛主席著作,边读边写着日记,批判自己的小资情调,驱赶着各种奇怪的思绪,用革命口号鼓励自己要克服困难,要坚强。“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这个冬天,我其实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没有生病,应该说是平平安安过来了。可那刺骨的寒冷和难耐的孤寂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又想,以后可不一个人在村里过冬了。可是,一个人上路不行,长住哥嫂家不行,一个人呆在农村又不行,那明年该怎么办呢?当时,颇有点走投无路之感。还好,第四个冬天,单位允许我们去干校探望母亲了。不必再为如何度过漫长的冬天发愁了。


(未完待续)


责编: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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