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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囯英 大约在1985年左右吧，一次同学聚餐，失踪长远的施囯英出现了。大家纷纷趋前问候，谁知她一开口我们都楞住了。她说医生确诊她得了肿瘤病是恶性的。一下子大家吓住了，屋里静得只听到钟摆声，地直敲击着大家的神经。她倒是笃笃定笑微微的。不知谁轻轻问了声：现在怎么办?她说这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吃准这事后她向单位借了台摄像机就独自出发了，大江南北边关要塞走了很多地方。我实在无心关注她去了什么地方，要知道当时的摄像机要象门小炮一样被扛着，而且又有这病。我感受着压迫，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又感到一种释然，原来生命可以这样来运用。终于她说几个月后她了无遗憾地回到医院，医生查下来说肿瘤已消失了。我们欢呼。现在碰到一些事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施国英，她让我会从许多方面去诠释世事与生命。 沙志明 我被黄工大录取的通知书是沙志明送来的。那天傍晚，他穿着邮政服在我工作的图书馆楼下大呼我的名字。见到我就说我被录取了，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解释说他也被录取了，拿到了同样的信。我高兴地和他寒暄说太巧了，他送这儿的信又是我同学。他很认真地回答说他送信，他是邮电支局的局长，强调了是支局的局长，是特为给我送信的。我不知支局是多大的单位，只覚得高兴和一丝荣幸。后来作为同学的接触一直是轻轻松松的，从没意识到他是有职位的。一次路过他单位，我好奇地想领略一下风釆，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原来他在食堂里做莱。他说只要有空和过年过节他都会去食堂为員工做饭，看到大家开心他就很有成就感。我幡然醒悟原来官是可以这样做的。任何环境，抱着平常心，不端着架着就会举重若轻。以后自已做事常常用谦卑的态度来对待，总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沈 彪 沈彪是个热闹的人。在校时往往看到他大着嗓门高谈阔论，喧闹中会飙出几句精辟言论，让大家在笑闹中精神一振。平时没什么深交。那时刚提改革开放，我管着一个文化站，排演厅一直空着，我蠢蠢欲动想利用了搞创收。因地点靠近码头就想到了开旅馆。可设施是个大问题，尤其是被褥。我抱着瞎猫碰死老鼠的心理到处问哪有被子借。想不到沈彪说他管旅馆他有被子。我大喜过望，向他借了几十条，租費是一毛钱一条。我知道这是同学情，但那时太穷了，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嘴里还说公事公办，写下了借条租费诸事。这时沈彪说话是轻轻的，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一絲怜悯，我把一份羞惭一份感激埋到了心底。旅馆轰轰烈烈地开了没多长时间就寿终正寝了，因为我的上司不肯发工资给员工。这老太是当年到农村搞土改的上海学生，大概为了向工农看齐她把自己改造成了远胜于工农的疯婆。说话时手舞足蹈，分貝可以震到人耳聋，她指手划脚地吼叫：改革开放就是让鸟飞，但鳥只能在笼里飞，要钱就是搞资本主义。我死蟹一只。好在我死要面子给了沈彪一份借据欠款，凭这东西我才没彻底塌台，要到了欠款。沈彪的支助给了我一份温暖又让我领略了些清醒，它不断地撞击着我，在心里撞出一块东西来，有一天踩着它为支点飞出去了。 大哥薛锋 这是刚入学的时候，同学间还不相亙熟悉连打声招呼都犹豫着。那次老师在台上说到名词和动词，说现代语名词是不千动词用的。话刚落音，坐在前几排的一个人一边举手一边不轻不重地说：不一定。所有的眼光刷一下都射向了他，老师也淡淡地笑看着他。他半哈着腰站起来说：衣服的服是名词，用成服药的服就成动词了。课堂上一片喧然。好象所有的学生，年轻人都叛逆，都想用与众不同来证明一下自己，而今这种高水平的辩驳真挑动了这根神经，而且让大家佩服得不得了，从此薛锋就成了我们的领军。那以后他身边就少不了我们这些人，我们从功课到天文地理政治无不高谈阔论，还总以他的观点为马首是瞻。最壮观的是每逢考试，我们常常到城隍庙去吃饭，去吃晚饭时我们几个、十几个人前呼后拥围着他从四川南路底到城隍庙一路都是我们的风光。大家讨论揣摩着试题，试着解答別人的提问。那时我是很有些决心当文学青年的，但根基浅，总吃不透过去诗人词人的情感刻骨在哪里，在无可奈何之际退一歩想来个笨鸟先飞，心想死记硬背透不到心里应付应付考试今后吹吹牛总也可以的吧。老天有眼这一程的四川南路到城隍庙薛锋常常三言两语提纲建瓴就把我的混沌拨清了，这人不是高我们一辈的老师也不象和我们平一级的同学，确切地说象是我们的大哥。其实不管大家有没有意识到，他是我们的大哥已种在我们的心里了。这次郑民强抱怨说薛锋沒去找失散的同学，这是什么，这是一种下意识知觉，因为只有大哥才有这种责任，才可以让我们有理由抱怨。大哥啊，至死我们都要把你按在这个位置上的，这是三十多年的习惯，更是你让我们养成的一种依靠，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薛锋对我有一个奇怪的造就。那年我们一起去黄山，半道上他怨怨地说：今天一早出发，昨晚他老婆饭也不做，化了一角四分买了二两冷面给他当晚歺。后来为缓和气氛他说了一些笑话，说宁波人的发音把吃鲜桔水说成了吃洗脚水等等。我已不在意他的笑话了，心里在默默检讨如果我丈夫出差我会不会想到为他饯行。如果别的人和我讲三从四德我肯定嗤鼻，可他是大哥，他的痛就渗到我心里了。知道以后怎么了，居然有人拿我去提醒他老婆，真是树敌。上星期天爬山时，一个北方女人哇啦哇啦说她老公半夜吃酱油淘饭。在健康至上的今天一下子刮起了一阵旋风，一片声讨，有人还联想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正在这女人洋洋自得的时候，不合时宜的我体内薛锋效应发作。我脱口而出：你丈夫在吃醤油饭时你没感到你丢了一份责任。男人们大声欢呼，拍手跺脚地说问得好。那女人剜了我一眼，我相信眼睛如能杀人我肯定死。哦，成也薛锋，败也薛锋啊。我说什么好，薛锋，薛锋不管怎样我把自己做完全了，好也好，坏也好。 毛一均 和毛一均搭上腔已是临近毕业了，我这是被薛锋逼的。从开始到这时我对毛一均总怀着敬畏。他头发梳得锃亮，戴着付金銯边眼镜，衣着庄重。进教室时总是低着眉眼，带来了一团尊重尊严。想那时的年纪，那时的时代，大家真是一付哪个少年不轻狂，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样子，毛一均在教室里好象是两代人，我眼角瞄到的是他只和前后两排人轻声细语，我从沒和他说过一句话和对上一眼。临考通史了，方国彩说她沒上过课所以着急，她不知我因上课而大糊涂更着急，脑子里一团浆糊。那天我愁眉苦脸地找薛锋问一个问题，薛锋说这问题毛一均更有心得，去问毛一均。我心里一凉，很有点压力。不问吧，这问题象骾在心里有些尖锐，问吧，象要去推开一扇沉重的门，最后还是搬动着脚到了他面前。我尴尬地解释说是薛锋叫我来问的。他抬起眼冲我笑了笑，直到今天我都忘不了他的眼睛，我第一次见到一个成年人还戴着一付近视镜居然有着这么一付淸澈的眼睛。我的心也跟着笑了。从此逮着机会我就去会一会他的眼睛，他好象知道我这是故意的，调皮地朝我眨眨眼，然后一朵花绽在他脸上。但太短了，不久就毕业了，此后我再也沒见到过他。看薛锋的诗，心又被撕掉一片。在这遥远的地方，对着这淸澈的星星我迎空长啸：毛一均，在那地方，你还好吗？ 徐兴高 徐兴高，在黄工大时，一到放学我们一群人推着自行车蜂拥而出校门。我们一路骑着一路还在不断地交流着信息、思想。徐兴高是其中一员。每每说在兴头上，在某一个路口 徐兴高说他要拐进去买东西去，说着就走了。一次我奇怪地问：他老去买什么东西。有人回答说给老婆买零食。他长着一张英挺的国字脸，鼻梁上的眼镜又増添了一份书卷气。在那郑重其事讨论社会责任的时候他居然弃我们去给老婆买零食，从里到外，真都太格格不入了。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在心里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毕业了，薛峰，徐兴高，胡君仪和我四人结伴去了黄山。这山，这水，这，这情都融会在一起了，真是畅快淋漓。有一程是水路，薛峰提出打牌，我的搭伴是徐兴高，他出牌时沒会意到我的牌局，我责怪他，他难为情地致歉。他的谦谦不知怎的又让我想到了他的零食，于是越发地作，终于把他逼得放下了牌，把他的好心情扔进了浙东的山水之中。我讪讪。那么多年过去了，在这风风雨雨的日子里一家人同舟共济，相亙搀扶着共同经营着生活工作。这时我切切实实地感到每个人的社会责任在于经营好他的家，有能力照顾一下周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化了大半辈才省悟，人家徐兴高三十年前就做了。现在很想说一句：sorry徐兴高，嘿嘿。 李玉棠 本来我以为对徐兴高致歉也就完成了我对生活的认识，可这次回上海我感到了一片海洋湧汇到我胸中，让我感到了胸怀被撑得壮阔汹涌。那是碰到潘小娇后。潘小娇说李玉棠碰上难事了。以前我不认识李玉棠，第一次见到他感觉上他象个城乡施工队的队长。他操着上海郊县的口音，脸色红黑，身材敦实，语气慢悠，实在得象块厚重的砖。大家介绍说他是一百多个愽物馆的设计和建造者，西安兵马俑他也有参与，我肃然起敬。不过对他的口音总是有点耿耿于怀，想不通。看着潘小娇深锁的眉头我追问怎么了，李玉棠说他的一个施工队长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自己摔死了。他说一出事他楞住了，脑子一片空白。这人跟他二十多年已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伤痛不已。接下来他想这人上有父母下有妻儿，怎么办?再下来他马上作了个决定，赡养这人的父母妻小，等小孩长大就带在身边培养成材。但接下来的事完全不是朝他所计划地那样发展，失控了。因为他的大包大揽人家顺理成章地提出了索赔，一开口就提出要一百五十万的赔偿。此人的事故并不是因他的工作造成的，李玉棠要辩驳在场的人都可作证，责任在于事故发生的本人。按理李玉棠只要打出一张同情牌，象征性地作些补偿，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李玉棠一意想扛起一个沉重的责任以慰故人，不料被缠上了。李玉棠说我不想去较量，人家失去了家庭的顶樑柱已很伤痛了，再要为赔偿弄个精神打击叫人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不想。他想一口应存下来，想想还是讨价还价了十万元，我深深地理解他的心思，这价还得好，一是阻止了事态继续发展，二是这十万元其实拯救了这家庭的灵魂。如人家现在庆幸成功但以后只要有人说当初为什么不提出要价二百万，那这家庭就会认为他们损失了五十万，从此而郁郁不欢。李玉棠因太不伤害別人就狠狠地伤害了自己一把。他是做工程的人哪有闲钱放在身上，潘小娇深锁眉头是李玉棠砸锅卖铁要卖房子了，我们都不知说什么好，李玉棠反过来安慰我们说这房子以当初买进的价算现在是赚了。他把別人的老小养了，潘小娇忧心他的养老是要费周折了。此时我感到他真象一座山，挺着脊梁撑起了一边天。我感到了又一种厚重，那是心灵上的。见到孙雅君我又一次被打动。都说孙雅君事业很成功，以前听说谁是大款我立马退避三舍，怕被肤浅和骄横溅脏心情。今次未见人时心存忐忑，一看到她的人，素脸朝天热情洋溢，心里掠过一句歌词：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我马上忘了她的钱。在等待同学时她接听着电话，方方面面应付着，我们都为她感到累。有人提议快结束生意好好享受人 生，她说我也想啊，但哪些跟了我二十几年的老员工生活怎么办啊。又是一个李玉棠。还有胡君仪、陆建东等等同学只要一触碰，他们的心弦就会流淌出一首首旋律，有幸福的，有痛苦的，首首旋律都是爱。他们在悲哀着別人的悲哀，痛苦着别人的痛苦，欢乐着別人的欢乐，幸福着別人的幸福。黄工大，这个名字渺小得大概现在要从地方志上才屃索到，但当年她用她的知识在她的学生们心中种下了一棵棵的树，现在树苖长成了大树，他们伸展着绿荫，遮蔽着他们的周围。他们支撑着一片良知的天空。他们舍弃自己，大爱无痕，大爱无疆。我的心被一股又一股的暖流冲击着，它们汇聚成一片爱的海洋。当年我们曾经努力过，那时我们凭的是青春的热情，现今我们仍在努力，我们用的是心和血。我曾和郑民强说我心荒芜得寸草不生，那是我沒找到你们，现在我感动得只想大喊一声：黄工大，为您的学生们骄傲自豪吧!我们的心因您会永远围绕在一起，一直洁净到永远！ 黄工大是我汲取知识的源泉，更重要的是，我的这些亲爱的同学是我完善人格修养的力量。黄工大我感激你怀念你，今天是感恩节让我把我的心貼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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