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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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里岁月的律动

时间:2023-06-04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谢光明 点击:
摄影/范国芳 谢光明 老家客厅有一台老式座钟,稳稳地端坐在中堂下的长供桌上。 嘀嗒嘀嗒,岁月的钟摆不紧不慢地摆动,秋千似的荡了50年,又仿佛在弹指间。 20世纪70年代初,我父母结婚后,辛苦建起一栋砖木结构的新房子。为庆祝新居落成,父亲特意去城里买了
摄影/范国芳
 
      谢光明

      老家客厅有一台老式座钟,稳稳地端坐在中堂下的长供桌上。

      嘀嗒嘀嗒,岁月的钟摆不紧不慢地摆动,秋千似的荡了50年,又仿佛在弹指间。

      20世纪70年代初,我父母结婚后,辛苦建起一栋砖木结构的新房子。为庆祝新居落成,父亲特意去城里买了一台座钟,一路背回来,摆放在客厅。这台座钟是当时家中最贵重的物品,中堂画换了无数张,座钟始终岿然不动。

      这是一台棕色的“三五”牌木质座钟,整体造型像一扇圆形的门,玻璃门的两侧装饰着两条扶摇而上的蟠龙,白色钟摆轻盈地摆动,仿佛一轮明月在云层里徘徊。父亲很自豪,说这是同类座钟中质量最好的一种。他把一张写对联的红纸覆盖在钟上,一有空就用鸡毛掸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红纸隔年换一次,使座钟看起来总像刚买来一样崭新。有时,钟摆停了或显得乏力了,父亲会赶忙上紧发条,调准时间,他一边“咔咔”地上发条,一边郑重其事地告诫我:“不许碰座钟。”

      我母亲有心脏病,生我的时候心脏骤停去世了。我们母子血肉相连,可是从未见过面。

      我没有兄弟姐妹,许多时候,嘀嗒嘀嗒的座钟就像我唯一的兄弟,“咚、咚”清脆的整点报时声就像兄弟在跟我说话。小时候,我经常独自在家,父亲出门时指着座钟安慰我说:“短杆子走到12点,爸爸就回来了。”时钟走得很慢,就像被什么拖住了一样,而分针则轻快多了,如同孩子在操场一圈一圈地跑。有一次,我灵光一闪,打开座钟的玻璃门,把时钟的短杆拨到正上方的12点位置。我得意地认为,这样,父亲就会回来了。

      座钟的玻璃门里,用来上发条的钥匙下压着一本说明书,里面夹着父亲和母亲的一张黑白结婚照。照片里,父亲站在母亲身边,戴一顶黄军帽,白衬衣束在裤子里,腰上还有一条军用皮带。母亲非常漂亮,脸庞白皙,眼睛明亮,拖着两条长长的粗辫子,坐在父亲身边甜甜地笑着。结婚时,母亲才18岁。我始终不相信,这么年轻漂亮的母亲怎么会离开我。

      那天,父亲回家后,一眼就发现我对座钟动了手脚,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当他看到我把结婚照拿出来了,还在照片上画了许多“外星”文字后,便大发雷霆。后来,父亲经常埋怨我,怪我把他和母亲的结婚照弄坏了。

      那张压在座钟下的照片,是母亲留下来的唯一印记,其他的记忆都被时间一点点带走了。

      等我成家时,座钟到我家已近30年。虽然从未坏过,可它明显不符合时代的潮流,它的位置早已让给了电视机。我几次想把座钟当废品卖掉,都遭到父亲的坚决反对。我还先后买过几台挂钟挂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些现代电子产品不仅要经常换电池,而且买来不久就坏了,质量实在不敢恭维。我反而越来越习惯老式座钟的钟摆声,它总像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

      它是老屋的心脏,它的律动不紧不慢,安静平和。

      父亲的睡眠质量一直不佳,年纪越大越不好。每次回老家,我总会问他睡眠怎么样。父亲总是摇摇头,说:“躺在床上睡不着,听着座钟一下一下地敲,一直敲到天亮。”我说:“那就把座钟停了吧?”父亲说:“听不见钟声,就更睡不着了。”不知怎么,父亲的回答让我心里五味杂陈。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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