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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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格的青春

时间:2021-02-21来源: 上海知青网 作者:黄大信 点击:
1969年11月21日,上海安亭中学22名六九届毕业生首批抵达呼玛县呼玛镇公社蔬菜队。他们离开上海时在学校的合影中有杨菊梅,可惜她一去不复返,再也回不到故乡上海了。 这个是杨菊梅(左1)与蔬菜队女知青在呼玛烈士陵园合影。杨菊梅干活素有拼命三郎的劲头,生

 
 1969年11月21日,上海安亭中学22名六九届毕业生首批抵达呼玛县呼玛镇公社蔬菜队。他们离开上海时在学校的合影中有杨菊梅,可惜她一去不复返,再也回不到故乡上海了。
  这个是杨菊梅(左1)与蔬菜队女知青在呼玛烈士陵园合影。杨菊梅干活素有“拼命三郎"的劲头,生产队卖卯子工时,很多单位领队都指名先要她。冬天生产队女知青干的最多的活是到茅楼刨粪,活不重但很脏,粪夾杂着冰雪抖落不净,一到屋里暖和的地方,浑身臭哄哄的。两人一组,一个守门一个刨粪,但碰到内急的人不管不顾地朝里冲,挡也挡不住,下面刨粪的人经常会被淋一身秽物,她从不叫苦。白天干完活,下班后杨菊梅还和劳模徐时轮一道喂养食堂的猪,她还从实践中摸索出一套为猪打针治病的方法和为猪接生。生产队社员家养的猪病了,也常常来请她这个土郎中。杨菊梅于1972年1月24日,在呼玛县医院因结核性脑膜炎不治去世,她的青春永远定格在18岁。她去世后,许多朋友无法理解杨妈妈当时为啥不将女儿带回上海治疗,杨菊梅过世后,为什么没有家人来帮她料理后事?杨菊梅全家都靠她父亲微薄的工资支撑,她母亲做临时工补贴家用。杨菊梅病了,她妈妈只能用卖血换的钱寄来,让她在呼玛治病。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谁能理解杨妈妈无奈滴血的心呢?2012年夏天,蔬菜队十姐妹结伴回第二故乡呼玛,在时任书记王端山的帮助下找到了杨菊梅的安息处,已经杂草丛生。回上海后众人商议筹款为她重建新坟。2013年秋季,在房义河村长的带领下重修了墓地,树起了墓碑,让杨菊梅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安息之地。



 
  呼玛河的入江口是一个大拐弯,南岸有一个大石砬子,砬子下面有一个仙人洞,洞口一半在水面之下。呼玛河在这里拐了个弯直奔黑龙江,河流湍急激起旋涡,驾船无须用力就可直冲黑龙江。过呼玛河南岸的国道,沿着沙石土路走三四里地就到河南屯了。1972年冬,路边又增添了第三座知青坟。


 
  1970年7月,七棵树至椅子圈的山坳里,筑路工地上发闷、震耳的爆炸过后,知青们正在惊讶怎么没有躲炮的通知。只见漫山的石头飞舞,一个红色的身体四肢张开飞向十几米的空中,又头朝下掉了下来,就像电影里打仗的镜头一样。片刻之后,传来女知青们撕心裂肺的哭叫声。那组炮共点了7炮,躲炮时大家各自数着声响,直到炮声停止。你说响了5炮,他说6炮,也有说7炮的。又等了好久,直到听爆破组的人叫唤大家可以出来了!大伙才回到各自的作业面。其实还有2炮没有炸响,其中1枚炮被石头压住了导火索。爆破班的赵宝宝、王明芳以为是哑炮,当搬动压住导火索的石头时,导火索瞬间燃到雷管,炮响了。穿红线衫的王明芳被高高抛上了天,站在炮眼上方的赵宝宝被炸飞了半个脑袋。男知青们艰难地爬上山坡背下受伤的伙伴,拦下路过的链轨拖拉机送往50里外的呼玛县医院,也捎上了这两个被炸得失去人形的伙伴。
  几天后,在事故地点清理现场,到处像战争后的场景。知青们在高高的树枝上,陡峭的山坡上拾起件件残片,一本128开的小《语录》膨胀成小足球大小。一片布滿破洞的草绿色布片,曾是王明芳的军帽。知青们用铁锹掩埋了山坡石头间的人体残片,也掩埋了下乡几个月来的热血和单纯。追悼会上,两个同伴穿着相同的新衣服,头脸用纱布包裹着,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谁。以后在进出河南屯的道边有了2座新坟。那一年,他俩都未滿17岁。
 
  1972年春节过后,有一天晚上武装民兵5班给拖拉机装车的张建国和放牛的沈永庆未归,粗心的男生们以为他俩到县城看电影去了,也没太在意。第二天仍不见他俩,一个知青在宿舍门边的地道口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子弹壳,立刻引起了警觉,因为平时枪和子弹都是锁在枪柜中的。大家寻到枪柜一看,那把挂锁已被撬开,只是虚挂着,粗看不出异样。打开枪柜一看,少了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以及若干子弹、手榴弹。几个大胆的男生打开地道的盖板,点了一张桦树皮往里一扔,豁然看见地道里俯卧着一个人,在极度惊恐中大家将人拉了上来,发现是张建国。他已经被人打碎了脑袋,后背还挨了一枪,人早已断了气。而另一个知青沈永庆不知去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河南屯出大事了!立刻惊动了县、地区的公安局,省公安厅也派人来,一起查证分折,武装5班的宿舍被封了起来。恐怕失踪的沈永庆带枪上山,攻击屯子,于是要求每晚加哨,并让后山的人家都搬到前山的亲戚家。若干天以后,警察在江边的草丛和柳毛子间的雪坷子上,找到了往苏联方向的脚印,判断沈永庆已携枪投敌了。宣布结案那天,大伙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张建国冬天跟着拖拉机上山倒大木、装柈子,每天独自出工收工。那天他吃完早饭,离出车还有点早,可能回宿舍取点东西。正在屋里撬枪柜的沈永庆从窗子里看见他往宿舍走来,于是乘张建国推门进屋时,躲在门后的沈永庆一枪托打烂了他的头,并且将他扔进门边的地道里,又对着他的后背打了一枪。东北的屯子房屋之间的距离远,上午8点多钟大部分人都已出工或上山,对着地道里的那声枪响没人听见。张建国在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被人杀害,两天后才被人发现。他来到河南屯2年多了,还没有回过上海,就再也回不去了。于是河南屯那条进屯子的土道旁又多了一座知青坟。
  埋葬了张建国,武装5班的知青们回到封锁半个多月的宿舍。烧炕的知青一捅炕洞,发现里面有东西,往外一掏,大伙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丢失的步枪、子弹和手榴弹都在炕洞里,真是好险!发现2人失踪的那天晚上,他们正好偷懒没有点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第二天晚上宿舍就被封锁了,否则真的要发生更大的事故了。那时两岸关系紧张,天空中不时出现不知从哪里发出的信号弹,对岸也时常响起阵阵机枪声,不知是演习还是示威。沈永庆和张建国都来自上海青浦区的青浦中学的六九届,1969年11月来到呼玛荣边河南屯。沈永庆从小母亲就去世了,家里缺少关爱,养成了性格孤僻不爱说话、不合群的性格。他是生产队的牛倌,每天只要把牛往生产队收割后的黄豆地里一赶,天黑时把牛赶回来。因此经常一个人抱看半导体收音机收听敌台。那时能够收听到的电台几乎都是莫斯科广播电台的华语广播,黑龙江台和中央台的广播几乎很难收到。也是那年初,距离河南屯20来里地的胡通镇生产队,武装民兵班长李小龙,因为养的蜜蜂死了好几箱,怕受处分携枪过江了。4年后的1976年,在某边境事宜外交交涉中,沈永庆被苏联人交换人质换回中国。省公安厅重新审理了此案,证实了当初对此事件的判断经过。沈永庆因杀人罪判国罪被处死刑。
  知青在黑龙江边的三合村屯垦戎边,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了祖国领土,捍卫了民族尊严。近十年来肩枪荷锄流血流汗,沈钢和朱华田甚至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沈钢1953年3月16日生于上海,上海市淮海中学六九届毕业生,1970年4月赴黑龙江省呼玛县鸥浦公社三合村下乡,1974年12月加入共产党,1975年3月5日在兴修水利工地爆破时牺牲,享年22岁。鸥浦公社党委和呼玛县委发出了向沈钢同志学习的决定。《大兴安岭报》和《黑龙江青年》杂志分别刊登了有关沈钢事迹的长篇通讯。
。1969年9月23日,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特别授予三合村为“三合反修战斗村“的光荣称号。批示中指出:“黑龙江省呼玛县三合村的广大群众和民兵,在解放军的帮助下,坚持一手拿锄,一手拿枪,把三合村建设成为反侵略的战斗村,给全国树立了榜样。”
 

 
  1976年9月16日,秋高气爽。午饭后,朱华田跨上了马背,把散落在草地里的牛马集拢起来赶向大渔翁河口。老马识途,知道这是回村里最近的路。朱华田骑马断后,这天的黑龙江水位不高,牲口群沿着江边小道又走了一段后,横渡了水深齐腹的岛内侧江水,登上了吴八老岛一号岛西部的岛尾,然后慢悠悠地向东部的岛尖走去。吴八老岛东头岛尖上有个简易渡口,这里的江水不深,平常社员和知青以及拖拉机上下岛或回村必须打这里过江。从岛上走到江边的土路约宽三米,坡度几近45度。看到大群的牛马已过河,此刻朱华田骑在没有鞍子的马背上没有下马,迟疑了一会儿,就吆喝着枣红马下了坡。就在枣红马快到江边的霎那间,突然往前一个冲刺跃入江中,朱华田的身躯被向后抛出掉入江中……当朱华田赶着牛马群出现在吴八老岛的岛尾时,在山上的边防五连西山瞭望哨就进行全程观察。四时许,当哨兵从高倍望远镜中看见朱华田从马背上落水后没有浮出水面,又观察了一会,摇通了三合连部的电话。连部通讯员接到电话后,到大田里向领着大伙收土豆的领导作了汇报。他们来到江边找了几个回合,没有见到人和牲口,以为他们都回村了。于是转身找华田,马号、食堂和基建工地都找遍了,仍无踪迹,一种不祥的征兆浮现,赵建中决定召集人员在内江实施打捞,半个小时后,十来个有打捞经验的老乡和知青,从王八湾撑船溯江水而上,行至西山观察哨山脚下的江面上,渔船排成一字形张开大眼网,自上游而下打捞,一遍又一遍上下几个来回仍然无果。天色渐黑,赵建中通知机务班把移动发电机搬到江边发电照明,九时许,富有捕捞经验的韩平提议用钢质滚钩沉入江底打捞。这招果然有效,滚钩的钢钩钩住了朱华田腰间的皮带,华田的遗体终于被打捞上岸。那晚党支部几位主要成员召开了临时紧急会议,决定赵建中亲自负责朱华田的善后事宜及细节问题,以及今后加强知青和社员安全生产的教育问题。第二天队领导安排几位有经验的老乡赶制朱华田的灵柩,並叮嘱一定要用好的材料,规格要高。这天傍晚,呼玛县知青办值班同志已经联系了上海知青办有关部门,上海的同志会亲自陪同朱华田的双亲来呼玛。第五天,朱华田紫红色的灵柩安放在村中心篮球场的北侧中央,基建班搭好了灵棚,两侧绑满了松枝翠柏,四周放满了女知青们采来的山野鲜花和花圈。朱华田的灵柩前摆放着一盏长明灯,武装民兵每夜轮流前来守灵。一个多星期后,朱华田的双亲在上海知青办有关人员陪同下到达塔河,县知青办副主任和公社副主任一起陪同进三合村。对朱华田的逝世,经大队党支部及革委会、公社革委会和县知青办的有关领导商议后确认为“因公殉职”。朱华田的灵柩安葬在三合村南山的朝阳坡上。“山河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北大荒的三合村就是华田永远的家。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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