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老辰光

当前位置: 首页 > 写作 > 往事 >

“318国道”那一头

时间:2021-01-07来源:原创 作者:吴延安 点击:
318国道,全程5476公里,是我国最长的一条国道,它起点为我的家乡上海市黄埔区人民广场,终点为喜马拉雅山南麓的中尼(尼泊尔)友谊桥。 在友谊桥上方有一夏尔巴村落名叫立新,夏尔巴是一个未曾识别的民族,夏尔巴藏意为来自东方的人。四十多年前,我和六个
 
318国道,全程5476公里,是我国最长的一条国道,它起点为我的家乡上海市黄埔区人民广场,终点为喜马拉雅山南麓的中尼(尼泊尔)友谊桥。
在友谊桥上方有一夏尔巴村落名叫立新,夏尔巴是一个未曾识别的民族,夏尔巴藏意为来自东方的人。四十多年前,我和六个来自江西的知青曾在这里插队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我们曾经历许许多多大事小情,单说大田劳动第一天就令我至今难忘。
我们知青点地处立新村村口`,有一夏尔巴母子住在我们隔壁,在我们下方有一片梯田式玉米地。玉米现已抽穗灌浆,夏尔巴人要去玉米地干活必然要从我们门前通过,为玉米地除草和修补被雨水冲垮的田埂,是我们到立新村干的第一桩农活。那天,我们看见村民三三两两手拿镰刀和饭碗,从我们门前经过,我们也依葫芦画瓢,拿起工具不顾达娃组长让我们再休息两天的劝阻,打着手势与夏尔巴乡亲们结伴来到玉米地里。
玉米地呈“非”字型排列,梯田宽与田埂高成同比,两米宽的梯田必有两米高的田埂与之相伴随,两坡的凹洼有一条拾阶上下的土道。在把脚放平都很难坡陡之地,能开垦出如此一大片梯田来着实令人震撼。玉米地四周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玉米地里的杂草也足有一米多高,我们跟在达娃组长身后,割了一会感到这样干不行,割草不除根,过不了几天这草还要长,我们男的把镰刀丢在了一旁用手拔,这里的草根扎的很深,靠一只手拔根本没门,只能用双手才能将其撼动。达娃组长可能看到我们不用镰刀,双手抓草身体后仰,笑的前仰后合。
“小吴、小吴,不要拔了!还有小余、小牟,这么干不行!你们这样拔不了多大一会儿,双手就会打泡,还是回去用镰刀割”。我们看着发红的手,想想也对,站起身突然发现我们周围怎么没有一个男人,全是清一色的女人,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吗?这割草是妇女干的活,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在这干算啥。“达娃组长,男人们都在那里修田埂,我们应该在那儿干!”我把镰刀插到后腰,招呼着其他三人离开了妇女割草队。
达娃组长看到我们离去,笑着大声喊:“四个大男人,当心点!”到了那里。单增主任和边巴顿珠还是安排我们割草,不过这次割的不是玉米地里的草,而是石头田埂内长的草。在靠近山岗尽头的一行田埂上,我们看到两垄被糟蹋的玉米,玉米秆被折断,未完全成熟的玉米棒子有的被撕破了皮,有的被野兽啃过后扔得遍地都是。边巴顿珠俯下身,仔细查看着地面凌乱的“足迹”,捡起被啃过的玉米棒,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前两天,猴子和狗熊都来过这里,看到玉米没熟,就顺着这下去了!”顺着边巴顿珠的手势,我们看到悬崖前方果然有一路倒伏的杂草。“边巴老师,你说这狗熊还会不会再来?”余德海早已按捺不住,他有些急吼吼的问。
“我猜它还会来”!“那它什么时候回来?”余德海听说狗熊会来,喜形于色,我们三也摩拳擦掌,准备要跟这个狗熊大干一场。“什么时候会来?”边巴顿珠手指地边的石头房笑了笑欲言有止。
石头房前站着几个妇女,金惠丽也在里面,她正朝我们挥手。“可能是叫我们回去吃饭,大家边走边聊吧”边巴顿珠告诉我们:这个石头房子,是看猴子和狗熊用的,每年玉米成熟,村里就会派人在这里值夜,有枪的拿枪,没枪的就敲锣打鼓点火把,整夜吆喝,就是要把偷玉米的野兽吓走,要不然这一点玉米,那经得住它们糟蹋。……在大家的软磨硬泡下,单增罗布主任答应我们参与值夜看玉米,边巴顿珠也答应从工作组拿出一支步枪让知青点使用,并让余德海当晚到工作组取枪,还外配了二十发子弹。余德海拿到枪后俨然成为了这把枪的主人,知青点也顺势把捕获野味改善伙食的任务交给了他。
中午饭,我们享用了夏尔巴人独特的风味——“贡折”,贡折是玉米做的,将玉米捣碎成粉,放入铝锅的开水中,然后有木秕子搅拌,边搅边撒粉越搅越稠,冒了泡煮熟了就叫贡折。类似于陕西人吃的搅团,陕西人吃搅团是酸菜辣椒汤,而夏尔巴人的浇头是藿蔴羹,藿蔴是一种带毛茸茸刺的常绿植物,俗称蜇人草,夏尔巴人用竹夹把藿蔴的嫩芽采下,放在烟下熏,熏走小虫子后,再放上盐巴辣椒熬成糊状。
饭前洗手是夏尔巴人良好的卫生习惯,但他们只洗右手,重点是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夏尔巴人吃贡折不用碗筷,盛贡折的器皿是一个12公分左右的铝盘,筷子就是三个手指头。吃饭时,用手指头捻起一小坨,蘸蘸盘里的藿蔴羹送入口中,看见他们人人吃的有滋有味,我们几个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下不了手,有一个叫多杰的小伙子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砍了两根毛竹,做成七副筷子送到了我们手里。
几个江西人可能没有吃过这个玩意,把贡折放进嘴里,不停的嚼,越嚼越没有味,越嚼越难以下咽,我听见金惠丽问姐姐金惠珍:“这东西好吃吗?”“挺好吃,好像盐少了一点。”金惠珍用筷子不停搅动碗里的贡折,连头也没抬一下。“姐,你在骗人,我感觉怎么像在吃浆糊,淡了巴叽的没有一点味道”。金惠珍朝四周看了看拉下了脸,压低声音说:“不要瞎说,人家都能吃,难道就你娇气不能吃。”金惠丽碰了一鼻子灰,坐在了一旁,把碗里的贡折夹成一块一块的就是不往嘴里送。这哪能行!第一次和夏尔巴人一起吃饭,就这个德行,这岂不丢我们知青点的脸吗?再看看其他几位也比金惠丽好不了多少,个个紧锁双眉,好像吃饭比吃药还难受。
为了维护我们知青点的形象,我不得不现身说法,来一个旁敲侧击:惠丽,吃贡折不能嚼着吃,要像吃药片一样吞服,就像我一样……我做了一个示范动作,把一块贡折放进嘴里,牙齿没动,喉结在动,把贡折直接咽了下去。“这样吃,贡折才能有滋味,藿蔴才能吃出它的清香,小妹,不是人家做的东西不好吃,而是你不会吃,这种东西我在老家吃过,陕西人把它叫搅团,你若不信可以试试”。金惠丽听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明白了我的用意`,知道我不是针对她一个人,而是说给大伙听的,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既然你吃过,为什么不早说?”我咋知道你们江西人连这个东西也没有吃过.”随后,大伙改变了吃饭习惯:变细嚼慢咽为狼吞虎咽,我们男的还盛了第二碗,,烧饭的阿尼拉(姑姑)伸出大拇指,直夸我们是好样的。
当天晚上,我们四个男的点着马灯,手拿脸盆,胳肢窝夹一捆干竹筒,随着村民开始了“巡逻执勤”,巡逻就是绕着玉米地转圈,转一圈约需两小时,在两次巡逻间隙,留在石屋或草棚“碉楼”的村民就会到外面吆喝几嗓子,敲打一阵子,不管有没有响动,抓起身边的石头土块朝不同方向投掷几下。
忙活了三天,玉米地平安无事,不知野兽被我们虚张声势吓得不敢再来,还是另觅到了美食,对玉米已经不屑一顾,早中晚三班竟没有一个看见猴子和狗熊对此我们颇感失望。
第四天凌晨,有一只不知死活的狗熊出现在我们视野,它对大伙的大呼小叫投掷的石块不以为然,大摇大摆径直朝玉米地中央走来,正好被埋伏在附近的边巴顿珠和余德海逮了一个正着,两人同时开枪将其击伤,“想跑、没门!”我们值夜班的五六个人紧随其后,跟踪追击了十几里地,才将倒毙在国内的狗熊弄回村内,不仅让全村人饱餐了一顿味道鲜美的狗熊肉,还取得了“熊”口夺粮的初战告捷。
四十五年过去了,我和我的第二故乡虽相隔千山万水,但我们心相通路相连,套改宋词里的两句就是:我住“国道”头,君住“国道”尾,日日思念不见君,共走一条路……(吴延安)
 
(责任编辑:晓歌)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广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