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8年11月的一天
上海淮海中路567弄6号 （原法租界霞飞路渔阳里6号）的外面 走来几个人 其中一位瘦高个子的中年男子 身着深色的中山装 头戴干部帽 像是一位首长 他站在大门入口处 长久地凝视着 门边挂着的一块长条牌子 那牌子上写着“上海外国语学社” 这是国家副主席刘少奇 在视察“外国语学社”旧址 
△1958年11月，刘少奇视察外国语学社旧址
刘少奇为什么来了上海 要专门来“外国语学社”旧址视察呢？ 他又为何长久凝视着这块牌子？ 寻找光明的前途 1919年，刘少奇在长沙读中学。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爱国群众运动在北京爆发了，这便是伟大的“五四运动”。 5月中旬，北京大学学生邓中夏来到长沙，介绍在北京发生的情况，长沙学生立刻奋起响应，全体罢课，声援北京学生。刘少奇筹措了旅费，和几个同学踏上开赴北京的列车。这一走，改变了刘少奇的人生道路。 北京是“五四运动”的策源地。1919年夏天，刘少奇来到这里就感受到学生们、青年人思想活跃、意气风发、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他想留在北京读大学，便去几所正在招生的大学报考，得到北京大学、陆军兽医学校的的录取通知书。但一打听，北京大学的学费昂贵，远远超出他负担的能力，而兽医专业又实在不合他的心意，他只得放弃。 
△刘少奇
正在茫然之际，面前出现一条新的出路：有个华法教育会正在组织青年学生分批去法国勤工俭学。刘少奇闻讯后立刻跑去报名，但得知华法教育会规定赴欧路费一律自理，刘少奇倒吸一口气，因为他根本支付不了这笔钱。他四处奔波，到处想办法，但解决不了。 这时，北京学潮又起波澜。1919年8月，发生了山东军阀马良镇压爱国群众的“济南惨案”。消息传来，原本接近尾声的北京学生运动重新高涨起来。8月下旬，北京、山东、天津等地的学生和群众几千人，接连上街举行示威游行，先后包围了总统府和国会。当局出动军警强行驱散学生队伍，打伤100多人，逮捕了天津学生代表马骏等人。周恩来从天津赶来参加这次请愿活动，刘少奇也加入了游行队伍，和请愿代表一道强烈要求当局放人。当局迫于群众声势，不得不在8月30日释放了马骏等人。斗争的胜利使身处困境的刘少奇大受鼓舞，坚定了克服困难、追求真理、追求光明的决心。 刘少奇又去找赴法勤工俭学的发起人李石曾、范静生，请求帮助。范静生是教育总长，他让刘少奇先到保定育德中学附近的留法高等工艺预备班学习。刘少奇听了范静生的话，半信半疑，狐疑地望着教育总长。范静生笑着告诉刘少奇：这个预备班是半工半读、不收学费的，可以边学习、边等待安排去法国。刘少奇这才放心，很快就去了保定。 1919年9月间，刘少奇进入留法预备班第三期学习。育德中学具有进步传统，在辛亥革命中就是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在河北一带的秘密活动场所，学校里许多学生都参加过“五四运动”。毛泽东、蔡和森为了组织湖南新民学会人员赴法留学，也曾先后来过这里。 
△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外国语学社团员合影（后排中为俞秀松，前排左为罗亦农）
当时最有影响的进步刊物《新青年》《每周评论》等，在学校里可以随便阅读，校刊上经常介绍俄国十月革命和布尔什维克的情况。学员在这里学习生产技术，特别是掌握各种机床的操作技术，这对刘少奇后来从事工人运动，到工厂去和工人一起劳动，打下了很好的实践基础。 1920年6月，刘少奇从育德中学留法预备班毕业。他马上返回北京，并准备回湖南老家去筹措赴法经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皖系军阀段祺瑞和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为了争权夺地，发动了直皖战争。吴佩孚封锁了黄河大铁桥，致使京汉铁路瘫痪。好不容易等到8月，已是两个月以后，京汉铁路才开通。刘少奇启程赶回长沙，正当他急着找亲友筹措赴法经费时，传来赴法勤工俭学运动出现严重问题、有几百名已到法国的学生被强行遣送回国的消息。当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法国军人大批转业、军工生产萎缩、劳动力由紧张转为过剩，法国当局开始阻止中国学生入境。华法教育会立即通知各地停办学生赴法手续。 这像一盆冷水从刘少奇满腔热情的头顶浇了下来，把他浇得透凉。为了寻找学习的机会，寻找自由的出路，寻找光明的前途，他从1916年夏天背井离乡外出求学以来，几年中辗转南北，千辛万苦，吃尽苦头，却一再受挫。先是长沙讲武堂解散，从军救国的幻想破灭；接着是上大学因学费昂贵而无法实现；现在赴法勤工俭学的计划经过长时间准备和努力，却又落空了，实在让他失望极了。 
△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机关旧址
但是，这些年他在长沙、北京等地增长了见识，学到不少东西，经历了各种磨练，特别是阅读了很多社会主义方面的书籍和文章，参加了许多重大政治活动，使他有了为理想而奋斗的信念。刘少奇学会了在挫折中坚强，他决心重新寻找出路。 这块牌子，改变了他的命运和人生轨迹 1920年，22岁的刘少奇为了赴法勤工俭学，费尽周折，但因种种原因未能实现愿望。就在刘少奇重新寻找出路的时候，8月间，他在长沙从《大公报》上读到一条消息：湖南成立了“俄罗斯研究会”。刘少奇当即决定赴俄勤工俭学。 他对“十月革命”的社会主义苏俄很向往，因为他早已从报刊和书籍上知道，在列宁领导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里，没有剥削和压迫，工人农民当家做主人，苏俄政府还主动废除了沙皇时代同中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因此，刘少奇希望能去那里学习，渴望寻找理想的光明。 长沙“俄罗斯研究会”于1920年8月成立，负责人是长沙船山学校的校长、50多岁的贺民范。他听说刘少奇刚从保定留法预备班毕业，立志追求真理，很是赞许。他介绍刘少奇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并为刘少奇写了一封致“上海外国语学社”负责人杨明斋的推荐信，对刘少奇说：“你去上海外国语学社吧，去学点俄语，那里会统一组织赴俄勤工俭学。” 刘少奇喜出望外，谢过这位信仰社会主义的老先生。  1920年初冬，刘少奇带着这封推介信，和几位湖南青年结伴，买了船票，先坐小火轮沿湘江到岳阳，再从岳阳换江轮，在滚滚长江中顺流而下，直奔上海。 船靠上海码头，刘少奇等人一路打听，很快找到一处安静的房子。房子的大门口挂着一块并不显眼的木牌，上面写着“上海外国语学社”。就是这块牌子，就是这个地方，改变了刘少奇的命运和人生轨迹，他从寻求赴法勤工俭学改为赴俄勤工俭学，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上海外国语学社 1958年11月，刘少奇在随同人员的陪同下，来到外国语学社旧址的二楼。睹物思情，看见熟悉的老房子，刘少奇想起37年前的往事。 上海外国语学社，是以陈独秀为首的共产党上海发起组在共产国际代表的帮助下创办的。为了培养干部，上海发起组在1920年9月筹建了外国语学社，具体负责人是共产国际远东局派驻上海的代表维经斯基的翻译、俄籍华人杨明斋。俞秀松（同时兼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书记，后成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临时中央执行委员会书记）担任秘书。学员主要由各地共产主义小组革命人士推荐选送，在这里学习一段时间俄语和革命理论后，派往莫斯科学习。 根据峻峰《刘少奇在上海外国语学社》一文介绍：当年，上海《民国日报》头版曾登载《外国语学社招生广告》：“本学社拟分设英法德俄日本语各班，现已成立英俄日本语三班。除星期日外每班每日授课一小时，文法课本由华人教授，读音会话由外国人教授，除英文外各班皆从初步教起。每人选习一班者月纳学费银二元。日内即行开课，名额无多，有志学习外国语者请速向法界霞飞路新渔阳里六号本社报名。”其实，这只是以公开办学形式作为掩护，学员主要由相关人士和团体推荐。 
△老渔阳里2号（今南昌路100弄2号）
外国语学社的校舍，是一幢两楼两底的典型石库门房屋。在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正式成立前夕，经共产国际代表维金斯基（即吴廷康）的筹划，这里办起了由杨明斋主持的中俄通讯社，向上海《民国日报》等供稿。没隔多久，此处又被作为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机关，团章规定“正式团中央机关未组成时，以上海团机关代替中央职权”。当时，楼上为办公室和宿舍，楼下设了教室。 许之桢在他的《关于渔阳里6号的活动情况》一文中谈及：“刘少奇、柯庆施住在楼上厢房。住在那里的人有的睡棕绷床，有的睡板床，也有的就睡地铺，帐子是不用的。楼上客堂也有铺位。刘少奇也在别的地方住过，有时与萧劲光住在一起。俞秀松、李启汉住在楼上厢房亭子间，并放有油印机。杨明斋住在楼上灶披亭子间，是中俄通讯社办公的地方，放有写字台一只，楼下中厢房是吃饭的地方。” 外国语学社除了提供外语教材，还把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成员李汉俊翻译的《马克思〈资本论〉入门》（新青年社出版）、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研究社出版）作为学员的必读书籍。据《周伯棣自传》记述，尽管经费极困难，在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成员们的帮助下，这里筹建了图书室，“开办时，还靠沈雁冰捐了八十元稿费才成立”。授课老师中，教俄文的是杨明斋、库兹涅佐娃（共产国际代表维金斯基的夫人）；教法文、日文、英文的分别是李汉俊、李达、袁振英，均为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成员。刘少奇和任弼时、萧劲光等被安排在俄文班，学员们一般半天上课、半天自修或做工，并经常进行政治学习，每周参加一次报告会或演讲会。 外国语学社也是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开展革命活动的场所，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在此吸收了29余名新团员。包惠僧的《党的“一大”前后》提到：“当时党的一些公开的或半公开的集会，如：李卜克内西、卢森堡纪念会，纪念“五一”劳动节、马克思诞辰、“三八”妇女节等集会都在这里举行。” 刘少奇在外国语学社期间，常抽空阅读《新青年》杂志、上海《民国日报》“觉悟”副刊、《时事新报》“学灯”副刊等，还借助词典为杨明斋主持的中俄通讯社翻译、校对文稿，配合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创办的《劳动界》周刊做收发、进行缮写。可贵的是，他一直如饥似渴地学习《共产党宣言》等马克思主义著作。所以，萧劲光在《忆早期赴苏学习时的少奇同志》一文中谈外国语学社时说：“少奇同志一心扑在学习和工作上……几乎没有个人爱好，从不闲聊天，也不随便上街。……看见他的时候，多时在学习俄文、阅读《共产党宣言》、思考着中国革命问题。” 
△ 新渔阳里6号（今淮海中路567弄6号）
1921年春，刘少奇和任弼时、萧劲光等20余名学员先后离开外国语学社，分3批被派往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简称东方大学）中国班学习。同年冬，刘少奇由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团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并担任东方大学中共旅莫支部委员。 由此可见，刘少奇早年是在外国语学社完成了思想上最重要的转化，确立了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踏上了革命道路。可以说，“上海外国语学社”是刘少奇走上革命道路的起点，难怪他来到上海视察“外国语学社”时深情地凝视这座老房子。 回忆中国革命的历史 回忆中国共产党走过的道路 我们不会忘记“上海外国语学社” 这座老房子 作者：容子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