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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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世界

时间:2020-08-17来源:胥涛春秋美篇 作者:胥涛春秋 点击:
对居住和曾经居住云南路美食街周边的居民来说,大世界是个地域概念。整个动迁区域余庆里地块正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大世界承载着难以忘怀的童年和青春年少的美好时光。 我的童年是在友益里度过的,延安路友益里弄口西边紧靠着共舞台、大世界。 记得那年夏

对居住和曾经居住云南路美食街周边的居民来说,“大世界”是个地域概念。整个动迁区域“余庆里地块”正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大世界承载着难以忘怀的童年和青春年少的美好时光。
我的童年是在友益里度过的,延安路友益里弄口西边紧靠着共舞台、大世界。
记得那年夏天,我趿着拖鞋在友益里弄口玩耍,见大世界门口聚集着很多人便上前围观。
有人爬上大世界正门上方的围沿,用硕大的宣传纸覆盖在 “大世界”招牌上,纸上写着“东方红”三个字。而后人群像潮水般涌进大世界,那年我是刚满8岁小屁孩,不由自主被拥挤的人流带入。人群直奔露天剧场天桥的楼梯蜿蜒而上,砸开三楼一排落地门窗闯入,有人因为砸门窗玻璃手上还流着献血。时隔50多年当时惊心动魄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后来才知道,“文革”开始了,“大世界”由此改名“东方红”。
大世界地处延安路西藏路交叉路口,是繁忙的交通要道,“文革”前平日里公交车、劳动车(人拉的货运木板车)和马车等穿梭其中,全靠路口岗亭上的交通警指挥。每逢五一、国庆节,从人民广场出来的游行队伍在此拐入延安东路向外滩进发。看大游行,是物质和精神匮乏时期我们这代人童年的“嘉年华”。
我家住云南南路4号叙雅饭店(今德大西餐社)楼上。从4楼晒台上爬上屋顶,正对着延安路有近一米高的女儿墙,貌似“观景台”,看延安路上的大游行是“上帝视角”。大游行前一天,表弟、表哥都会聚集来我家过夜。我们一帮小孩都异常兴奋,晚上看烟火,屋顶上能看见人民广场和外滩两个燃放点的烟火;第二天上午再上屋顶看大游行,游行队伍里工人、农民、解放军、学生等身着鲜艳服装,随着巨大的标牌,彩车、人流、纸花、彩带,五颜六色、浩浩荡荡的队伍向外滩进发。
自从大世界改名为东方红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延安路西藏路口,成为重要的交通管制地带,人民广场集会人满为患时,广场周边的道路都被集会的队伍占满,大世界门前的十字路口犹如人民广场的分会场。
“文革”期间,人民广场现在的规划馆和大剧院位置是长长的铁丝网隔离带,上面贴着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广场上时常有两个派别人你来我往地辩论。因为年龄小,对大字报、大辨论不感兴趣。因为个子小,对延安路游行队伍里出现的游斗对象也只能远远望一眼。而对舞台上的样板戏却特别感兴趣。那时弄堂隔壁的共舞台轮番“上演”大辨论和样板戏,每次有活动,我们几个小屁孩便乘门口收票的大人不注意从一边溜进去。有时候碰到熟人检票,在人少时也会放你进去。如果既没碰到熟人又没能溜进剧场,最后一“招”是从友益里弄堂里爬窗进去。
共舞台剧场底楼有个男厕所贴着友益里,小便池上方有一排一人高的透气翻窗,我们常从弄堂里翻窗进入共舞台。有时头刚伸进窗,窗下正有人在方便,对方一个激灵,面面相觑片刻,勒么桑头冒出一句:“小鬼(Ju)头,侬做啥。”吓得赶紧退下。小时候调皮,不懂规矩,碰到对方骂山门:“小赤佬!侬做啥?”也会回敬一句“老棺材!侬做啥?”溜之大吉。然后三五分钟后窗内没有动静了,再重新爬窗进入。 
当年的沪剧《自有后来人》《芦荡火种》,京剧《红灯记》《沙家浜》《海港》《智取威虎山》等,都是在共舞台看过好几遍的剧目,那些经典唱段和台词大都能脱口而出。很小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京剧《红灯记》《沙家浜》和沪剧《自有后来人》《芦荡火种》的渊源关系。
有邻居住郑福斋(今稻香村)楼上,他家的阳台墙连着共舞台,共舞台连着大世界。我们经常从他家晒台爬上屋顶翻过共舞台,从高处看大世界露天剧场的杂技表演,特别刺激。有一天下来时滑倒在水门汀上,后脑勺摔破被送进红光医院缝了好几针,伤疤留至今日。
小学毕业前我家搬到了宁海东路太原坊。很长一段时间放学回家,老是习惯朝友益里方向走,不知是留恋老屋,还是留恋童年。
76年我参加工作,下班乘23路公交车回家喜欢在武胜路下车,而后到人民广场轧闹猛。那时经常有人围在一起传递小道消息,还有北京学生来沪透露“高层信息”,还有不断更新的大字报。终于“四人帮”倒台,一连几天广场上到处是报喜的游行队伍。
有一天在广场上碰到一个子高高、目测比我年长约10岁左右的眼镜男,和广场上喜庆的氛围形成强力反差的是此人一脸沮丧神情落寞,自己介绍是倒台的市委写作班子人员。那时我在工厂订有一份《学习与批判》杂志,对写作组笔杆子略有所闻,涉世未深的我第一次目睹原来很得势、很有来头的人物,在树倒猢狲散后落寞落魄的样子。
还有一次在云南路大众浴室大堂休息室,遇见一位大概也就比我大2-3岁的年轻人在侃侃而谈,说是自个在人民广场升悼念周总理的白旗,结果被抓打成现行反革命。那天刚平反从监狱里放出来,洗个澡准备焕然一新明天到单位报到。“广场升白旗”事件曾轰动上海,但是不是眼前这位存疑,只以为他在吹牛编故事。过段时间果然报上刊登了一青年工人和四人帮作斗争的报道,有图有真相,才信真是其人其事。
 不长的时间,偶遇两个截然不同走向的人物,联想起前些年“高帽子”被游斗的场面,潮起潮落,一夜之间,在我成长的记忆里久久难以抹去。 
那个动荡年代整整十年,那个动荡年代正渐行渐远……
转眼2016年底,传来大世界在100周年之际将重新开业,心里有莫名的悸动。试运行期间大世界每晚亮灯,夜幕下这座百年近代建筑矗立在现代高楼群中,更显独特和睿智,仿佛正叙述着曾经的沧桑巨变。
利用下班后时间我接连三天去了大世界门前拍照。天桥上不断有闻讯赶来的市民打卡留影,更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打老远过来重温旧梦。
一位衣着很整洁的金姓老先生,估计有七十多岁,说起童年“白相”大世界的情景神采飞扬。老先生几十年前曾住在北海路上,现在从闵行特地赶来。听说我小时候住在大世界隔壁友益里,老先生似有“老乡见老乡”的意思,饶有兴趣地邀我去云南路美食街小酌一杯。素未平生,怎敢受此美意,只得连声道谢。

站在大世界天桥俯瞰周遭,十字路口的三边都有巨大变化,唯有大世界东南角连着的老街坊还是原来的建筑,童年的记忆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思绪漂浮间自己也犯迷糊了:我究竟是来拍照的,还是来怀念童年的?
延安路正有辆旅游大巴迎面而来,敞开的车顶上满载着观光游客,车流中的游客特别抢眼,年轻人有议论着,也有瞌睡着,有一位年长者望着前方大世界建筑神色凝重,若有所思。恍惚间有种强烈的代入感,赶紧连着按下快门。事后挑选其中一张,起名《你站在车上看风景》,投稿主题为“源脉 城心”的上海摄影艺术双年展。

 

后来《你站在车上看风景》被告知得了2017年双年展纪实类金奖。一个玩单反两年多的摄影新手,第一次参加市摄影家协会两年一度的摄影艺术展,得此殊荣使我感到极大的意外和惊喜。也许是机缘巧合照片主题和摄影展主题对上了,也许参加其他摄影展连门都进不了,我依然诧异:难道评委老师还能透过一幅照片窥见人心的小秘密?
日前,听说老房子要动迁了,特地又去老屋周边看了看,面对行将消失的老街坊,似有种道别
的意思。站在延安路友益里弄口,我不知是在缅怀老宅,还是在缅怀童年。
突然发现小时候玩耍的老弄堂竟如此的狭小,而今,童年的回忆又那么无边无际……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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