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知青文学曲折发展 知青文学的发展受着时代的制约和人为的控制，随着政治风云的变幻蹒跚而行，走过了曲曲折折的道路。 “文革”前专业作家创作官方文本，为知青代言,推动上山下乡运动。有柳青《创业史》、康濯《春种秋收》、黄天明《边疆晓歌》、邓普《军队的女儿》、杨兰春《朝阳沟》、马烽《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郭小川、袁鹰、贺敬之《军垦战歌》等。 “文革”中大兴现代文字狱，对作家作品生杀予夺。围剿遇罗克的《出身论》、张扬的《第二次握手》、任毅的《南京知青之歌》等。 新时期异军突起，知青作家登高呐喊，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振聋发聩，朦胧诗崛起。卢新华《伤痕》、叶辛《蹉跎岁月》、梁晓声《今夜有暴风雪》、路遥《人生》；食指《相信未来》、舒婷《致橡树》为代表。 寻根文学、纪实文学后来居上，现实主义大放异彩。有黑龙江知青《北大荒风云录》、内蒙古知青《草原启示录》、邓贤《中国知青梦》、老鬼《血色黄昏》、郭小东《中国知青部落》、刘晓航《我们要回家》等。 知青文学高潮迭起，集体和个人书写交相辉映，目不暇接。讴歌知青文学黄金时代的到来。 杨健的《中国知青文学史》和郭小东的《中国知青文学史稿》相继出版，给把握知青文学发展脉络和书写知青文学提供了参照。 但是，平静中孕育着波澜—— 相互抵牾剑拔弩张。知青文学与上山下乡运动相伴相生，知青书写离不开对上山下乡运动的评价。由于各人的经历不同，认知大相径庭。直至当下，争论仍未止息，直接影响了知青文学的创作和书写。战战兢兢，裹足不前，唯恐稍一不慎，不合某些人的口味，便会遭遇抓辫子，扣帽子，打棍子，创作环境并不轻松。 出书难难于上青天。多部作品遭遇封禁，创作之路一波三折。“文革”和“知青”成为禁区。即使能够出版，也要经过漫长的审查关和昂贵的书号关。 知青文化团体自生自灭。不给登记，活动受限，走上纯娱乐、充当广告的另类活动。与繁荣知青文化、传承知青精神的初衷渐行渐远。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政策有所松动，有了一个比较宽松的环境。加之发挥自身才智。诞生了国际书号、套用书号以及白皮书。虽然这些书籍不能上架，不能公开宣传，影响流通和传播，但毕竟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历史演进到今天，涌现了许多与时俱进的好作品和杰出作家，南叶（叶辛）北梁（梁晓声）是突出代表。但知青写作不能仅仅停留在对往昔的回忆中，而应该站在时代的高度，俯瞰这场运动，分析利弊得失，总结经验教训，为当下和将来提供有益的启示。 常听人说，留待后人……云云。其实，我们这代人是最有发言权的，为什么要留待后人去评判呢？是等待解禁，还是价值观转换？“只缘身在此山中”，未免妄自菲薄！固然有人跳不出自身的小圈子，但也有许多有识之士站在时代的高度，抱着对历史负责的态度，理性、科学地分析、评判这场亲身经历的运动。 知青文学的曲折发展，唤起我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我决定参与其间，为知青文学增砖添瓦。我为此做了尝试，在《知青笔记》中以“知青研究中的对立和碰撞”“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看待和分析上山下乡”“毛泽东‘大有作为’按语和‘再教育’指示的异同”等，做了探索。 1800万人有1800万个故事，而评判只有三种：肯定，否定，辩证。让我们再推进一步，当代人为当代人做个结论吧! 二、两个前提 三项原则 我生于杭州，长于天津，曾有长达二十六年两度上山下乡、支援边疆的经历。三度创办图书室，为我的文学爱好助力加油。在新时期到来的时候，订阅了破冰创刊的十几份大型文学期刊：《收获》《当代》《十月》《花城》《钟山》《长城》《江南》《清明》《芙蓉》《新苑》《红岩》，以及《新华文摘》，有幸读到各个时期的知青文学作品；我有写日记的习惯，从1965年起一直坚持到今天；多年从事文字工作，是一份宝贵资源。 退休后整理几十年的日记，得以回首往事，总结人生，发现竟有这么多珍贵的记忆和震动人心的事件。渡过人生大半的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大变革时代的一个又一个风浪，虽说大部分已经随着时光流逝，但是总有一些宝贵的东西沉淀下来。于是萌生了强烈的冲动，想把自己的丰富的人生经历和一代知青沉重的足迹记录下来，留存于世，诉诸于人。 刘晓航让我在他的通信留言薄上签名并写上一句话，我便将我的写作宗旨浓缩成一段座右铭送给了他，算是带有私密性的写作动机吧： 读了那么多书藏了那么多书不写一本书对不起书 活了一辈子人做了那么多事不留下一点印迹对不起自己 给后人留下一种精神给社会留下一点资料给历史留下一份思考 知青文学有多种表现形式，我既非科班，也非专业，且起步较晚。却有着自己丰富的积累、体验和认知，于是扬长避短，给自己规定了两个前提。一是“术业有专攻”，选择“非虚构写作”——知青纪实。二是“独辟蹊径”，不雷同，不重复别人走过的路。将自己亲身经历的、看到的、听到的，按照由个人到群体、由局部到整体，由浅入深、由近及远、循序渐进的步骤，点、线、面、体逐一展开，将知青历史多角度全方位立体呈现。同时，订了三项原则，一是真实，使人信服；二是辩证，避免偏颇；三是立体，求得本真。实践证明，这些原则是必要的，这条路是成功的。 第一本《兵团岁月——二十二年风雨路》，40.6万字。写的是我在甘肃兵团屯垦戍边二十二年摸爬滚打、升降起伏的亲身经历。展示了一代知青的理想、信念和坚忍不拔的奋斗历程，以及农建十一师的一系列重大事件。于天津知青屯垦戍边50周年出版，5000兵团战友云集天津，受到热评，被誉为农建十一师的百科全书。由此走进全国知青大舞台，多次参加各类活动，受益良多。 第二本《联运风云——从联运到物流》，38万字。写回城后十九年的创业经历，展示上个世纪80年代到本世纪初联运物流剧烈碰撞急剧变革到融合发展的历史。一位领导评价说：“以后没有人会写出这样的联运物流著作了！”已为国家图书馆和清华大学、北京交通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浙江大学等二十二所大学收藏。 这两本书构成一条线——我完整的41年上山下乡经历和知青后创业史。 第三本和第四本是两个点。《军号嘹亮——兰州兵团一师工程团十六连连史》，35万字。是为一个连队写的连史，具备基层史志的一切构成要素。《历史回声——祁连山下的呼唤》,30万字。是历时五十年、采访近百人，对一桩寃案的跟踪调查。 第五本《七彩丹霞——从军垦到农垦》，48万字，是一个面。将知青题材向老一辈农垦事业开拓者和兵团二代拓展，从王震将军率部进军新疆成立全国第一个兵团到甘肃农垦和兰州兵团这个面，诠释从军垦到农垦的变迁与发展。一代知青已经多人书写，老一辈的创业经历，农垦二代的感人事迹应该登上历史舞台。题旨“传承，生生不息”。为《甘肃农垦志》的补充。 第六本《知青笔记——我的知青观》，63万字。是根据自己多年上山下乡和参加知青活动经历，以及长期阅读、研究和思考，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以笔记的形式进行记录和总结。运用历史的辩证的观点对有关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将上山下乡运动做立体观察和呈现。题旨为：“立体，方得本真。”获“中国知青作家杯征文”一等奖。 三、关于《知青笔记》 历时5年，2021年4月出版，恰逢疫情爆发，没有机会交流。现简要介绍一下初衷和写作过程。 上个世纪中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大地上，曾经诞生并存续了一个长达二十八年之久，人数达两千万之众的特殊群体——知青。现在，这个群体的大部分成员依然健在，不过大多已过古稀之年。由于社会的剧烈变革，他们的处境几度分化，已经拉开较大的档次。然而，他们共同关心着一个问题，就是国家和社会如何评价知青和上山下乡运动。历史学家、社会学家、政治学家也在苦苦寻觅着答案。年青一代更是将这一代人的经历视若谜团，试图揭开谜底。 中国知青运动是中外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社会历史现象。几十年来，知青运动的亲历者和研究者都在执着地探索这一独特历史事件，力图对其中的有关问题得出令人信服的答案。但是，迄今没有对其中的重要问题得出一致的认识和结论。 并不奇怪，这一宏大历史事件，涉及地域之广，时间之长，人数之多，是前所未有的。在这个群体生活过的人有着千差万别的经历，对于任何问题的讨论，都会有着绝不雷同的看法。研究者穷其所能，在材料占有，视野所达，笔触所及，都只能是杯水车薪，很难窥一斑而见全豹。 在特定的历史时期，笔者曾经跟随共和国的蹒跚脚步，两度经历上山下乡。退休后有机会参与了一些知青活动，受益匪浅。方知知青的天地是那样广阔，知青的业绩历历可数，知青的命运是这样坎坷，知青的故事令人荡气回肠，知青中不乏人才和佼佼者，有的甚至如日中天。但是我又发现，人们的认识不尽相同，有时甚至大相径庭，不由得引起我的深思。 为什么走的同一条路会有不同的感受，为什么同样熬过长夜会有不同的结论？我渐渐明白，不同地域、不同年代、不同背景，得出的结论是截然不同的，是不足为怪的。那么，是否可以跳出自己的圈子，站在历史的和社会的高度而不是个人的角度，找出一种共性的东西？我想，这个尺子是有的。马克思能够从几千年来纷繁复杂的历史中找出规律性的东西，难道我们不能运用一把尺子丈量出二十八年知青运动的短长吗？ 这把尺子就是建立在实事求是基础上，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站在历史的高度而不是以今天的眼光看待当年的事物；站在全局的角度，而不是以个人的好恶和感受去评论大家都经历过的史实；辩证地、历史地、全面地、实事求是地看待和分析知青运动，便能够得出比较切合实际的结论。 我开始用最原始的办法——阅读，梳理，鉴别，选择，找出自己所需要的材料和认可的观点。我有一些自视珍贵的得天独厚的条件——长达二十六年的两度当知青与共和国同呼吸共命运的生命历程；保存完好的连续五十多年的日记；订阅四十年《新华文摘》，从知青文化解冻伊始，就悉心阅读和搜集相关资料；退休后又致力于知青历史文化研究和书写，已出版数部知青专著；以及多次参加知青研讨活动感知的知青关切和分歧，每天都能看到的微信群关于知青话题的最新资料和论争。可供我回顾，复原，反刍，提炼，对比，总结，归纳，把自己走过的路完整地再现，把自己的认知真实地呈现。一日知青，终生知青，十载寒暑犹如上了一所知青大学，在知青历史文化领域长途跋涉，强化训练。初次涉足懵懵懂懂，钻得越深，思考越多，想得越多，越想一吐为快。 我对知青怀着深深地挚爱、充分地理解和深切地同情；我用心去感悟知青，解读知青，定位知青；站在历史和国家的高度去俯瞰这场运动，全面地、辩证地、实事求是地看待知青问题，分析上山下乡运动的得失。你会认识到“文革”前的上山下乡是必要的，应予充分肯定；“文革”中的上山下乡是必然的，是为文革纾困的，对于极左、强制、饿其体肤和掩饰、矫情、良莠不齐等做法应予否定。同时看到和感受到广大知青是可贵的，他们背负着时代的使命，做出了重大牺牲和奉献；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孕育出“奋斗与担当”的知青精神；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曾为知青一员，我深感有权利有责任有义务有能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从哪里切入？就以“知青笔记”展示吧。二十多年的知青经历，退休后参加知青活动，遇到一些普遍关心、存疑、甚至争议的问题，做了一些思考和梳理。将思考的结果汇集成册，是为笔记。知青写知青，故为知青笔记。因为表达了自己的认知和观点，便为“我的知青观”。 以笔记的形式纵横观察和剖析知青运动，将自己的所经所历、所感所悟、所思所想付诸笔端，2016年2月22日开始动笔。这是两本书的素材，为方便查阅，合二而一，定名为《知青笔记——我的知青观》。 我确定的宗旨是：记录历史 总结人生 我自定的原则是：实事求是 客观公正 我秉承的方法是：探微察末 吸收佐证 囊括兼听 科学分析 对异见的态度是：求同存异 和而不同 友好相处 并行不悖 全书分为四篇二十二章168节。四篇为—— 第一篇 词条笔记（有歧义、有争议、有新意的概念） 第二篇 活动笔记（近年参加过的知青活动） 第三篇 心得笔记（已经发表的论文和尚未涉及或有争议的知青话题） 第四篇 读书笔记(阅读过的主要知青书籍和知青书评） 一卷在手，可探访知青群落；通览全书，可概览上山下乡整体轮廓。现呈予大家，交流探讨，批评指正。 书中资料谨具本人力所能及的了解和阅读，在浩如烟海的知青宝库中，实属挂一漏万，唯愿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我还参加了天津甘肃兵团战友编写的122万字的大型文集《走出祁连》编辑工作。 计划中的“点、线、面、体”完成了，继续开拓新的题材，又陆续主编和写出《从警之路》《工程团志》《上下求索》《逐梦路上——全国模范乡村考察散记》，以及两部国内、国外旅游专著。 写作这些书耗费了我大量精力和心血，可以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竭尽全力在生命的隧道中冲刺。所经历的磨难、数不尽的花絮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但是，值了！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是古今中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极其宝贵的一段历史，“留取丹心照汗青”，全靠我们这一代亲历者挖掘和书写。没有我们的书写，后人只能隔靴搔痒。“挖山不止”，不断拓宽领域，坚持向纵深开掘，一定会有更多更好更深刻的作品问世，为历史、为后人提供真实而丰富的史料。历史的长河奔腾不息，知青著作和知青精神将与世长存！ （本文为作者在2025年4月于溧阳知青文学座谈会上的发言稿） （知青研究会责任编辑：林嗣丰） 责任编辑 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