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石板路,百年山城巷
来源:卓女书房 作者:卓女 时间:2025-12-13 点击:

初识山城巷,是在一个薄雾氤氲的清晨。晨光穿透云层,温柔地洒在错落有致的老建筑上,给青砖黛瓦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沿着入口处的石阶缓步而下,脚下的青石板已被岁月磨得光滑湿润,每一步踏上去都像在和往日时光接吻。石缝间偶有几株青草探出头,沾着点点晨露,透着几分慵懒。巷子旁边的围墙由青砖砌成,有些墙体只剩残垣断壁。墙头的藤蔓缠绕着斑驳的砖墙,墙边高耸着灰暗的碉楼,让人想起西欧的古堡油画。
巷子里的老建筑,是山城巷积淀百年的古风逸韵。错落有致的吊脚楼依山而建,暗黄的木质屋梁清晰可见,乌黑的瓦片在晨光中泛着青光。吊脚楼的栏杆多为木雕,虽历经风雨侵蚀,但依旧能看出精致的工艺,每一处雕刻,每一朵花纹,都藏着老工匠的精巧匠心。巷里除了吊脚楼,还有民国时期的老洋房,青砖黛瓦间透着西式建筑的简约,又融入了中式建筑的古风。
老屋里曾经住着民国的达官显贵,不泛有南下避难的国军幕僚。他们把家安放在依山傍水的山城巷,也许是一种闲逸的享受,也许是寄托远方的乡愁。不难想象,当忧郁的丽人伫立窗口,弥望滚滚东逝的长江,是否听见江水拍岸的哀叹?是否想起千里之外的故乡?
踏入架设在悬崖边的栈道,只见石缝里挣扎出几棵不知名的青草,开着细碎的、鹅黄的小花,猜它就是秋菊吧。我的掌心贴着石墙,竟感到一种沉稳的脉搏在跳动,一下,又一下,从容不迫。这哪里是墙,分明是生了根的历史扎进了石头里。
走进山城巷,引入注目的是那浓浓的烟火气。巷子里仍住着原住民,总能听见木门吱呀开启的声音,老人坐在门口的竹椅上与邻里闲谈,话语里满是久远的重庆方言,夹带川江号子的土语,都藏在老屋的旮旯拐角处,听起来即陌生又熟悉。
巷中的小摊早早便出了摊,热腾腾的小面香气诱人,花椒的酥麻、红椒的辛辣交织在一起,是山城最地道的味道。在一个小摊上,遇见久违的印斗糕,一下闻到童年的味道,咬一口,心里暖暖的,竟有些感动。
午后的山城巷突然亮堂了,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倾泻而下,在石板路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游人们在疏影中缓缓移动,像极了动漫里的迁徙大军。悬空的吊角楼犹如镀了一层金粉,透着䑃胧的光影。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黄葛树下,顿觉人之渺小。那树雄姿勃勃,树冠亭亭如盖,试图将头顶的天空全覆盖。但依旧遮挡不住太阳光见缝插针的能耐,当立在散落的光斑里,仿佛人在画中,甚是惬意。
举头仰望,太惊艳了!只见一座吊角楼高矗在树冠旁,像是悬挂在半空的花楼,窗口不时飘出袅袅茶香,透着迷离的幻影。上楼喝茶的人寥寥无几,反倒吸引了许多女人的眼球,纷纷登上盘旋而上的楼梯,扮演一回民国小姐,一颦一笑满是欢喜。

山城巷的雅韵,还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依山而建的栈道旁,有一个老茶馆,木质的桌椅透着古朴,桌上茶香袅袅。说书人端坐台上,语调抑扬顿挫,讲述着老重庆的典故。台下的茶客听得入神,时而大笑,时而喝彩,像是在观看一出精彩的川剧折子。
在雾霭缭绕的山城巷深处,有座西式仁爱医院静静地伫立着,见证了这座城市的民国记忆。这座医院是重庆最早接纳西方医学的窗口之一。青砖灰瓦的主体建筑,巧妙融合了巴渝吊脚楼的层叠与西方古典建筑的拱券线条。拾级而上,可见爬山虎覆盖的斑驳外墙,院中那棵百年黄桷树依然枝繁叶茂,曾在树下等候的无数双焦灼的目光,都化为年轮里如烟的过往。
这里曾是最早实行分科诊疗的现代医疗机构,手术室的玻璃窗后,无影灯照亮了山城医学的最初轨迹;在战争年代,它的地下室成为保护伤员的庇护所。老重庆人常说,“仁爱的台阶,一半踩着西洋药水味,一半浸着老荫茶香。”这正是它独特的生命印记,既有现代医学的严谨,又饱含山城特有的人情温度。
站在山城巷的观景台远眺,对岸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现代都市的繁华与山城巷的古朴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和谐共生。江面上的船只来来往往,长鸣的汽笛飘荡在空中,与巷陌的烟火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动静相宜的画面。时光在这里已放慢脚步,让人忘却尘世的喧嚣,静下心来发呆冥想,只觉出岁月的安宁。
夜幕降临,山城巷的雅韵愈发浓郁。橘色的灯光照亮了古巷的千级台阶,与吊脚楼的影子一起摇曳着。裙袂飘飘的女子挽着情人的手,悠悠的走在巷子里。这一幕与民国的山城巷是那么的相似。不知是时光倒流?还是古巷的诗意醉了梦中人?
古巷在暮雾里静默着。我缓缓地循着来路走去。身后的雾更浓了,将山城巷的古风雅韵重新收藏起来,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有心人,在一个相似的、湿漉漉的清晨,将它轻轻地唤醒。
【作者简介】
卓女,重庆市沙坪坝区作协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卓女书房》主编。有数百篇散文、短篇小说发表在省、市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参加征文比赛多次获奖。出版散文集《远山的红杜鹃》,有17篇作品选入《漫卷书香》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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