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内蒙当生产队长的经历

我在东北呼盟阿荣旗下九年乡,当过三年的生产队长,出过六年民工,在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里修国防公路,博克图、牙克石、加格达奇、鄂伦春、莫尔道嘎等处都留下我青春的足迹。
我在内蒙呼伦贝尔盟阿荣旗插队时,曾担任过三年的生产队长。
我插队的图布新公社兴旺一队,几十户,上百人。有着姓刘、姓王的两大姓,刘姓人多势众,王姓有多人在大队当干部有靠山。彼此互不服气,明争暗斗,生产队长如走马灯一样,一年一换,尽管一队土地资源很好,但谁上来当队长,都难摆平两大姓的大爷们。眼见生产队一年比一年混乱,收入一年不如一年,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把目标瞄准了我。那几年我经常出民工,到外面修公路,一是修公路补贴高一点,再有修公路有食堂,不用我为一日三餐操心。在众人劝说下1975年我走上了生产队长的岗位。
我担任三年的生产队长,口碑还可以,回想起来主要是让老百姓收入有所提高。我当生产队长的第一年,凭着不沾亲带故,管理强硬,加上老天爷风调雨顺捧场,年底卖完粮分红时,每天每10个工分分值3.15元。一般壮劳动力一年能挣3000多工分,也就是说能分1000多块钱。这在1975年的中国农村,可算是高收入,比起村里往年的收入涨了一大截,这样我这个生产队长便在村里站住了脚。
在那种体制下用什么治理生产队呢?为了严明纪律,解决以往许多壮劳力都不下地劳动,即便去干活也出工不出力的毛病,我首先规定了每人全年必须出多少天工,挣够多少工分,才能在我的生产队里分口粮。在那个粮食不能自由流通,城里人都要靠粮票买粮食过日子的年月,把口粮和出勤捆在一起,不想饿死的人,谁敢不来上工,这一招治住了许多平日觉得有靠山,不到生产队来劳动的人。有人干活了,生产也就上去了。
再一个办法就是管住工分。工分是社员的命根,就要在管好工分上下功夫。生产队为了记工分是否公平,常常发生争吵,厉害时还要一家人出来打架。农村上工用敲钟的办法,以往生产队长敲破了钟,人们不紧不慢,懒懒散散的聚拢来,来早的要等来晚的,队长干瞪眼没办法。我当队长后,先让木匠做了一个带锁的玻璃大橱窗,将社员工分栏挂在队部里。一个月里边挂一张,所有的名字和出工记分情况,公诸于众使大家一目了然。再也没有了过去记错工分出现纠纷的事了,而且发挥了相互监督的作用。再一个招法,我选用了大队书记的亲侄子当记工员,那年月村里的人,有几个不怕大队书记的?这样我就树立了工分和记工员的权威。在我当生产队长最初的日子里,我又宣布了一个规矩,每天我敲三遍上工钟不到者,当天不但不记工分,还要扣10分。又规定迟到者上一天工,只记一半工分,而且就在当天工分栏里兑现。这一政策果然厉害,我不管他姓刘、姓王,让我扣了五六个人后,大家发现他们本来不以为然的新队长动真格的了。自那以后我一遍钟敲响后,5分钟之内上工的人就到齐了,甚至有人算计到我的敲钟时间,啃着干粮提前蹲在队部山墙下面等着。管理章程确立了,管理方法跟上,干活的人多了,再加上风调雨顺,你想哪有不丰收的道理。也有村里个别的“大爷”不服管的,那时候你想我一个“天涯沦落人”的北京知青怕谁?加上有青年点的兄弟们和大队书记撑腰,一些村里平日不好摆弄的人,都变得服服帖帖。
种地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事情,尤其春耕时,节气、湿度、茬口、施肥、扶犁、点种也还很复杂。春耕不像夏锄,工种多,分工细,还要根据人的所能去派活,这些都是我不太熟悉的事。我就在自己队委会的班子里,赠补了村里种田的能手,并不顾旁人反对,选了两个富农出身的青年农民,进入队委会班子。我的农业队长刘积存,络腮胡子,旱烟不离嘴,从山东闯关东来的,对农活算得很精细。孙君武、霍占才两个富农子弟,都是干农活的好手,在我支持下,他们种地在行,农活又好又精于算计,给我当“打头”的。

北大荒的土地多,长的地垄有五里六里长,夏天铲地(锄草),干一个来回就该收工了。记得那时夏天早上不到4点,我就带人下地了,中午11点多收工,匆匆吃个午饭,下午一点钟下地,晚上七八点钟收工,虽然年轻,休息时累得一头扎在地头就睡着了。
秋天收割时更累,割豆子往往手都磨出了血,十个手指头轻轻碰在哪,都觉得针扎一般。再加上青年点伙食不太好,我们和土生土长的农民在地里拼,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但因为可能是从小爱打篮球、游泳,我的腰长时间弯也不觉得怎么样,夏锄时,我一马当先往往甩得满地是人。春天种土豆更是我的强项,北大荒黄豆、土豆、玉米多,种土豆需要把生了芽的土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全凭人用筐装着它们往地垄沟里点,再由马拉的犁培上土。那时五六里的长垅,一上午下来我能把他们落下一根垅,除我点得快原因外,还有坏后边人的技巧,以至村里有人说,林队长和周扒皮一样,但天底下哪有像我这么累的周扒皮。
我当队长三年多,连续三年带给社员高收入,我还把原来摇摇欲坠的生产队的队部、库房、马圈、粉房都盖成砖瓦水泥结构的房子,宽阔的场院用大青石围起。那个时候东北农村大都是破草屋,红瓦青石的生产队大院,是集体经济实力的体现,当时算是一件轰动一方的事情。为了那些砖瓦、水泥、钉子等建筑材料,我不知道跑了多少次旗物资局,那时人老实又穷,不知道送礼,只会用嘴皮子去打动人,他们看我一个北京知青为村里事这样奔波,也架不住我磨,也就能帮的忙都帮了。生产队大院成了乡亲们聚集的地方,明亮的窗子,热乎乎的对面炕,村里大喇叭播出歌曲。
与我同一个青年点的梁大虎在村东头四队当队长,我们俩为了各自生产队的利益,为了抢占荒地也没少红脸。大队书记邱真一个东北汉子,十几岁参加革命,他给了我很多支持,我记得很多次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扛着锄头回村时,他的小女儿,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早早站在村口截住我说,“叔,我爹让你到我家去吃饭”。
在我们插队后期,呼盟首府海拉尔和著名风景城市扎兰屯,都到我们那里招知青进工厂,我们都没有去,当然,我最想回北京,其次生产队长也当出了“官瘾”,我的知青路,虽然插队9年够漫长的,但我还是搭上1977年返城的末班车。那些很早就在农村结婚生子的知青,那些在当地应聘招工的知青们,返城的道路就困难曲折得多。
(晓歌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