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镇下乡纪事(二)
来源:上海知青网 作者:王家荣 时间:2021-03-24 点击:
3.艰苦劳动
劳动关是知青必过的坎道。春天打坷垃、播种;夏天拉大锄、拔草;秋天拔麦子、收割;冬天打大井、拾粪……各种农活都得学会做一做,要不怎么在广阔天地里炼红心呢?记得下乡第一年,参加夏锄劳动,我也如同电影《朝阳沟》中下乡的银环姑娘一样,一开始锄头握在手里老不听使唤,总落在农民兄弟的后头,但我不甘落后,趁别人锄到地头休息的间歇,仍奋力追赶,直累得腰酸背痛。中午走进窑洞就一头躺倒在炕上,过一会儿才起身做饭,下午仍咬牙坚持出工。在老乡的指教下,我渐渐掌握了要领,拉起大锄顺畅多了,在劳动中能跟上步子了,还争胜好强,常常赶到前头,多锄上两、三垅地。
塞北六月,天气逐渐热起来,我和几位社员接受了脱炕板的任务。内蒙古农村习惯称脱土坯为脱炕板。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大多数人家都要脱土坯。因为那个时候农民建住房、盖仓库、砌火炕、垒院墙、搭猪圈等都用土坯建设。
我们这次是准备搭猪圈用的。记得社员拿着铁锹和抹子到村中大坑边,翻出黄土放到平地上,把莜麦秸均匀撒在里面,担水和泥,用二齿子扒、捣,两遍过后,泥达到和好状态时,开始脱坯。用铁锹端泥,跺在坯模子内,用抹子塞好四角,多余的去掉,把模面拉平抹光,最后两手轻轻提起坯模子,一块坯就脱出来了。这也是技术活哟。
脱炕板是农村累活苦活之一。不论是翻土的、和泥的、上叉的、端泥的,还是做模子的人,个个不轻松。我先学着翻土、后又学做模子,烈日当空,热得汗流浃背。我不由地直起腰,走到水桶旁,舀起一瓢水,就往嘴里灌,咕噜噜顺道而下,好清凉啊。那时候的井水真甜哪。跟着社员脱了几天炕板,累得腰酸腿疼,我好强的坚持着。有一天下工了,但见天空有乌云,我又留下来,把炕板垛起来,免得遭到雨水淋泡,前功尽弃,还要重脱一遍。后来我们脱的炕板用在生产队的养殖业上,心中颇有欣慰之感。
七月,我和卫国被队里派出打草,为牲畜储存冬季饲草。打草的地点在离我们生产队十多里路的小南沟生产队,队里借了2间土房,10来个小伙子同吃同住同劳动。那是个山沟沟地方,有满坡的野草,还有黄金茶等。每天早上,我们呼吸着山区清新的空气,沿着山花烂漫的土路,前往青草茂密的地块,跟在社员后面,学着用镰刀割草,然后打成捆,背到山脚下,到了一定数量,生产队派板车(马车或骡车)拉回去。虽然很辛苦,倒也有情趣。尤其是雨后满山坡采蘑菇,还有一种叫马皮泡的白色植物,形似柚子状,一下雨就催长起来。我们采摘回来,经做饭师傅稍作加工,切成小块,与葱花炒在一起,一股鸡蛋香味扑鼻而来,给清苦的伙食增添点美味。那十几天的打草劳动还蛮有意思的。
秋收时节,我们所在的农区主要作物莜麦、小麦、谷子、马铃薯等,陆续成熟了。我们学着割莜麦、割谷子,腰酸背痛;最要命的是拔麦子,旱地小麦长不高,得蹲下两手拔,不仅腿痛,两手拔得生疼,不几天满手血泡,有的手指皮破了,露出肉来,血淋淋的,一拔麦子,疼得钻心。我用布条缠在手指上,仍不时流血,只能咬牙坚持,才体会到当地人所说的“女人坐月子,男人拔麦子”的艰辛。
1971年春季一派繁忙景象,我们仨在队干部支持下,着手“九二0”科学实验项目,先后用“九.二0”浸谷种、浸种山药等,意在实行科学种田,提高粮食产量。那时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用自制的“九.二0”菌种药水,浸润籽种,做科学试验。尽管一些社员不相信,有怀疑,我们还是做了尝试。可能操作有误差,后来的效果不太明显。
1969年中苏关系紧张,毛主席提出“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示,我们所处反修前线,随时准备打仗。我们3人积极报名,成了一名基干民兵,劳动之余参加军事训练。当年冬季,我们仨响应上级革委会开展群众性挖地道运动的号召,学习《地道战》的做法,想着一旦苏修打进了,也用当年打日本鬼子的办法打击侵略者。从12月14日开始,利用空闲时间,把窑洞前的一处弃用的山药窖挖掘出来,计划向东挖至邻居二毛眼的干枯井。尽管天寒地冻,说干就干,每天早饭后,我们仨就下窖挖洞,点上用墨水瓶做成的小煤油灯,用小䦆头刨土,因是粘性土质,艰难掘进,三人分工协作,轮流挖掘,往外倒土,再用篮筐吊至窖口,倒到土墙边。日复一日,有空闲时,不辞劳累,手挖肿了,鼻熏黑了,但进展缓慢,挖了十多天,地道不到十米长。在老乡善意劝阻下,我们停了下来。日后,此地道成了我们集体户储存山药蛋、胡萝卜的超长地窖。这也成为我们下乡时的一段趣事。
1970年生产队遭旱灾,农业歉收。冬季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队里发动社员打大井,搞水利建设,以图改变“靠天吃饭”的状况。于是,队里选择了生产队南面(往沙沟沿生产队方向)的一块地,围圈挖井。
北风凛冽,寒气逼人,然而,打井工地上热气腾腾,挖土的挖土,抬筐的抬筐,我也参与其中,挖土,抬筐,撅石块。有一天,有个别社员乱扔篮筐,我看不惯,立即提出意见,使此现象有所改变。打井一圈一圈往下挖,石头、沙子都挖到了,还是不见一滴水。干了一个多月,盼望能打成大水井,但事不如愿,打了个干窟窿。社员们傻眼了,怨老天不公道,为什么沙沟沿那侧打成好几眼大井,柳树院却见不了水呢?我也不得其解,动机与结果未能统一。
1970年的金秋收获季节,放眼望去田野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8月24日,我被大队派到邻队仆池西队做预分员工作,与场头共同负责场面的收获,保证颗粒归仓,同时公平分配土豆等粮食和秸子等生活资料。每天巡逻在场面各处,查看粮食收获情况,及时入库。一时未干的垒成堆,盖上木制的印板章,防盗、防霉、防火、防生芽。两个多月过去了,我和场头(当地农民)密切协作,加上夜间下夜人员的精心照看,一切风平浪静,场收进展顺利。不料第三个月的某天晚上,突然发现场面的谷子被人偷了,我吃了一惊,赶紧找来生产队长,查看被偷盗现场,因天黑看不清四周情况,即要求下夜社员保持现场。天亮后,察看场面四周,发现脚印和撒落的谷子,一路跟踪到邻队某社员家门口,确定了嫌疑人,进行了查处。此事后,引起了我们的警惕性,加强了防范,后来再未出现此类事件。
三个多月很快过去了,我又结识了一些农民兄弟,在一起无拘无束,尤其下夜时瞎谝,打发了多少寂寞时光,偶尔与农友在一起吃烧山药(把山药蛋扔进土炕灶火中烧烤熏熟)当“夜宵”,那滋味可是别样的香甜。
没想到1971年9月28日,我突然接到大队通知,到沙沟沿生产队当预分员。我毫不犹豫接受了任务。这是个大村人多,场收任务重,刚到的几天,给每户分山药蛋,常常忙到深夜十二点多,好在分得顺利,心情愉快。吃饭在上海知青集体户(有五位女知青:张加枫、张丽华、徐荷意、严晓燕、毛辛妮),对我挺热情的,我也抽空做点家务事。
10月中旬的一天,有两个车倌到场面拿莜麦余子喂牲口,被我按制度拒绝了。车倌有点不满意,我坦然面对,为维护集体利益不怕得罪人。11月6日,我结束了在沙沟沿生产队的预分工作,返回了柳树院队。
之前两天,我到大队听取了中共中央七个绝密文件的传达,林彪集团叛党叛国事件令人震惊。我们按照上级要求,坚持“三要三不要”。
1969年12月5日,生产队分红了,我领到了现钞90多元,这是我下乡八个多月来的劳动果实,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之前,中学师兄贾殿君来生产队看望我们,住了五天,与我交流思想,感到要做到“五坚持”:坚持学习毛主席著作;坚持团结;坚持集体走社会主义道路;坚持劳动;坚持与贫下中农相结合。暗下决心,要以更大的干劲投入到明年的生产劳动中去。
1970年11月22日,生产队分红了,我拿到现钞80多元,这是一年的劳动报酬(当年旱灾,工分值仅四毛多钱)。得学会勤俭过日子。尽管近两年的艰苦劳动,我的脸晒黑了,手上磨出了老茧,但身体比以前壮实,个子长高了(我到丰镇下乡时身高仅1.58米,是全县上海知青中最矮的男生)。老乡开玩笑说,是莜面、山药蛋把你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