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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
 “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
张持坚
 
  这是我留存的一份资料:2010年7月16日,大连中石油国际储运公司输油管道爆炸,大量原油泄漏入海,清污工作展开,一些渔民也参与其中。当这些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渔民收集油污的照片出现在美国报纸上时,一位名叫胡凌云的我留美学者立即投书国内媒体疾呼:这样“捞油”是不行的!石油有害,参与清理者必须经过培训,有严格的防护设施。
  石油泄漏面积大,专业队伍清理不过来,向社会招募人员参与是常有的事。但鉴于原油中所含的多环芳烃等化学物质难溶于水,会通过皮肤的直接接触或者呼吸系统进入人体,可能会导致癌症——多环芳烃已被确认为致癌物——因此被招募者一定要接受培训,有防范措施。胡凌云介绍了美国的做法:不接触任何石油的一般清理工需经45分钟培训;接触少量焦油球或者沾有油污的废物,需要4小时培训;直接在油污区工作需要40小时危险废物处理的培训。培训完毕,获得相关等级的卡片,才能持证上岗。培训由劳工部职业安全和健康管理局监管,石油公司委托的职业教育机构完成。上岗时,统一着装,戴口罩,使用专业器材……培训时还有一个重要环节:签约。雇主建议雇员签约前先向自己的律师咨询,毕竟这是一项可能有损健康的工作。胡凌云还特别指出,培训材料上明确表述: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
  ——“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心灵不禁为之一动!因为曾几何时,别说保护自己,连自己是不是属于自己都难说,更多的似乎是属于一种“崇高的理想”,属于被这理想点燃的激情遮掩下的无知和盲从。1969年我从上海下乡到黑龙江不久,便多次听到知青为救林火被烧伤烧死的消息,还在报上看到颂扬他们奋不顾身冲进火海与火搏斗的英雄事迹,全社会为之动容。1987年5月,已是新华社记者的我参加了震惊中外的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的报道。在和防火专家的接触中,才知道扑打林火是门科学,它告诫:人在森林火灾面前的力量是有限的,人不可能去直接扑打森林大火,只能因势利导,依据风向、地形等,在着火区域的外围打防火隔离带,清出空旷地带,让火烧到没有可燃物的地方停止燃烧不再蔓延,而森林大火的彻底解除,则有待天降大雨。欣慰的是,这场有数万人参与的持续一个月的扑火战斗,没有死亡一个人。那些日子,在那个特殊的环境,很自然地,会想起知青扑救林火的往事。时事变迁,加上懂得了一些森林救火的知识,便深深地为那些逝去的年轻生命而痛惜。如果不是在那个把人的精神力量夸张到无所不能的荒诞年代,如果知道一些森林火灾扑救的基本常识,他们怎么会死去呢?
  好在这沉重的一页终于翻过去了。但是没想到的是,由经济利益驱动的有违“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的另一页却翻了开来。和石油企业为邻的大连渔民并非不知石油有害,但仍不惜参与打捞油污,是因为每打捞一桶可收入300元,有的一天能打捞几十桶,收入不菲,被看作是难得的赚钱良机。而招募单位以为出钱收购了,别的事情“理所当然”地就不用管了。从当年把精神力量强化到极致,到现在一切向钱看,视金钱为至高无上,无疑都在愚弄和误导民众——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吗?
  “捞油”只是一个“点”,由点及面,类似值得警觉的事并不鲜见。就说上岗培训,该培训不培训,或培训走形式,甚至自欺欺人,花钱就能买到一张“正规”培训证书的荒唐事不断传出,一些伤亡事故的酿成往往与此不无关联。再说为降低成本,对有毒有害环境的治理和防护措施能省则省、能免则免、能敷衍则敷衍的现象也相当普遍,以至于令人无法想象的“开胸验肺”以证实环境有损自己肌体的极端事件也出现了……
  “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就是我们党和政府倡导的以人为本,这其实是最基本的理念,也是最基础的工作。如果我们的社会体系不能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保护好公众,怎么构建和谐局面,怎么动员他们全身心地为国家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