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东馆做准备,常设展首次更换30幅展品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钟菡 时间:2017-03-28 点击:

上海博物馆历代书画馆调整策展思路盘活馆藏,一次换展收到意想不到效果

尤诏、汪恭《随园女弟子图卷》(局部)。

吴彬《山阴道上图卷》(局部)。

谢荪《山水图册》(局部)。

顾园《丹山纪行图卷》(局部)。

蒋嵩《携琴访友图卷》(局部)。

赵佶《草书七言诗纨扇》。 (均 资料)

      “平时我都是在特展时才去接待一些业内观展人士,但这次常设展重新调整开放以来,我每天都在展厅,没闲过。”上博书画研究部副主任凌利中感叹道,没想到展陈思路的小小改变,竟让常设展办出特展的效果。

  此前,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透露,上博东馆将于年内动工,2020年建成开放。东馆10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超过本馆两倍以上,展陈空间更大、更好,这次书画常设展的大胆调整,正是进一步盘活藏品资源,为东馆开放做准备。
  
  常设馆人气不输特展

  此次书画馆调整不仅保留以往常设展的普及性、系统性,而且有了特展的吸引力,许多业内人士慕名而来。

  上博历代书画馆是目前海内外唯一的书画分开、系统展示中国古代书画通史的常设展馆。通常半年一轮,每次都会更换一定数量展品,不过,一次性更换30幅展品还是第一次。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在上博常设展览中首次展出或久未展出的精品,甚至有新征集的作品。换展信息在官网低调放出,观众从四面八方赶来,周末还排起长队。

  在上海,书画展览的群众基础较好,每次有名家精品展出,都会引来不少观众。记者刚进展厅,就看见一位观众指着首次展出的米友仁《潇湘图卷》,跟同来的朋友眉飞色舞介绍这张作品,“米氏云山”如何气韵精妙。两人在画前流连忘返。凌利中指着一幅立轴跟记者介绍时,身旁一位“围观群众”忍不住插嘴,“这张画的装裱是庞莱臣的风格”,一语中的。

  听说有几张难得一见的元画亮相,东京大学中国美术史教授板仓圣哲专程赶来上博观看。赵元的《合溪草堂图轴》超过15年没有公开展出,画中主角是元末一位非常活跃的文人顾瑛,他曾在昆山造了园林三十六景,几乎当时所有著名的文人书画家都去那里雅集,合溪草堂则是顾瑛为了躲避战乱而在嘉兴新造的园林。“研究元代画史,必须要通过顾瑛。”凌利中说。经过他重新考证“更名”的顾园《丹山纪行图卷》也与《合溪草堂图轴》有关联。从顾园的墓志铭可知,他和顾瑛同族,有很多共同友人,图卷后题跋者也大都是当时主流圈的文人,其中两人还是杨维桢的学生。

  板仓在两幅画前伫立良久,“元末画家是我一直在研究的,能够亲眼看到这两幅画对我的研究非常重要。感谢上博!”更让他兴奋的是清代谢荪的《山水图册》,这幅上博新征集的作品也是首次亮相。“在日本没有谢荪的作品,每次策划明末清初书画展时都有缺憾。据我所知他的传世作品总共只有六七件,此前我只在南京博物院见到过一幅扇面。上博能有这样的藏品令人羡慕。”凌利中介绍,谢荪是“金陵八家”之一,上博一直以来只有七家山水,此次在征集中终于补全。谢荪的画细腻但不局促,构图现代,追溯宋人丘壑,同时结合南京地区的实境,富有生活气息,也为上博馆藏补白。

  “此次常设展不仅保留以往常设展的普及性、系统性,而且有了特展的吸引力,许多业内人士慕名而来。”上海博物馆副馆长李仲谋说。此次展出的《合溪草堂图轴》《携琴访友图卷》 等都是在业内仅闻其名难得一见的作品。在上博微信公众平台上,不少观众留言大呼“给力”之余,也开出心愿单,有人想看《苦笋帖》,有人呼唤《雪竹图》。据悉,在下半年展览更换中,将有一次大幅度展品调整。
  
  换展为上博东馆做准备

  常设展转变思路就是为东馆准备的。东馆将带来更大的展陈空间,上博也借此次换展盘活藏品,加强研究、梳理。

  闭馆时分将近,看着展厅里依依不舍的观众,凌利中感慨:“以前大家对常设展认识不够,每次换展,都悄悄进行,观众也不会关注。这次大量更换展品后,观众的反应明显不一样,很多人听说后特意赶来观看。这也提醒我们改变展览理念,调整策展思路。”常设展作为通识展,目的在于向大众普及书画知识。它就像教科书,会有一个知识框架,涉及到变革性的、承上启下的画家和作品都要放进去,比如“元四家”里至少要放两家,吴门四家、四王、董其昌、八大山人等都要有作品亮相。

  以前,上海博物馆常设展有相对固定的“套餐”,半年更换一次,偶有微调。如果观众一年来看两次,不同“套餐”的展品都可以看到,但到第二年再来时,还是会看到几乎同样的内容。

  “那时候,我们概念中的观众主要是游客,他们来上海只能去上博看一次展览,对他们来说,每一张书画都是新的。但随着大众文化素质和文化需求的提升,许多观众会反复来看,也考虑到专业人士的需要,我们开始对常设展做大幅度调整,让常设展常换常新、常展特办。”李仲谋介绍,近几年常设展调整幅度越来越大,这次是最大的一次。为了保证“通识”的完整,有些作品还是难窥全貌。比如米友仁的《潇湘图卷》很长,除了画心外,题跋只能展出一部分,包括朱熹等人的题跋都卷在里面,观众无法看到。“展陈空间有限。”不过,他透露,将来在上博东馆,像这样的长手卷将全部打开展示。

  “常设展转变思路就是为东馆准备的。东馆将带来更大的展陈空间,我们也借此盘活藏品,加强研究、梳理。”凌利中说,上博的青铜、书画、陶瓷都是强项,但书画重要藏品的展出率远不及青铜、陶瓷,有些书画名家馆藏精品有数十乃至上百张,每次只能展出一两张,等2020年东馆建好后,会让这些家底珍藏尽量都有机会亮相。“造新馆就是为了更好服务社会,希望东馆的展出率能至少达到一半以上。”

  在藏品上,上海博物馆东馆将突出书画和工艺。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此前透露,东馆和本馆在展陈风格和展陈体系上最基本的区别是,东馆将突破目前本馆青铜馆、瓷器馆、书画馆、印章馆等文物门类界限,做文化主题的演绎,用文物来“讲故事”。在此次常设展的展厅里,面对许多首次亮相或是久未露面的文物,李仲谋的脑海中已有不少主题陈列的构思,“将来《随园女弟子图卷》也许可以放在传统女性生活主题展览里展出,谢荪《山水图册》也许能和同时代西方人的画作相比较……”他介绍,未来在东馆除了做特展外,也有书画常设展。“东馆开放后,本馆的书画通识类常设馆格局不会有大的改动,但肯定要和东馆有所区别,观众在两个馆可以看到不同的东西。”凌利中有自己的打算,“将来的策展核心竞争力是研究,看谁的文物故事讲得更好。”
 
  这30件展品中,哪些经典不容错过?

  据上博书画研究部副主任凌利中介绍,此次更换的内容大致可分四类:

  第一类是首次展出的名品。如米友仁的《潇湘图卷》,从清宫被偷盗出来,当时清兵为了藏画,甚至把画埋在土里。这幅作品就曾受过硬伤,在画面上可见等距离的破坏痕迹。山峦之间,一片烟云淡泊之气,颇具文人情趣。“画史上著名的‘米氏云山’是米芾和米友仁创立的,米芾的作品如今失传,米友仁的作品仅存几张,非常难得。”当时,宋代文人画理念刚刚由苏轼倡导,米芾、米友仁是先行者。北宋以前,画坛以院体为主流,米芾、米友仁上承董源,成为后世新的主流,这幅画也有“开宗”的意义。

  首次展出的清代尤诏、汪恭的《随园女弟子图卷》则有种《红楼梦》的戏剧感。画里描绘了13位女弟子跟袁枚学诗文的情景,这些女弟子都有名有姓,出身官宦、书香门第,有人是明经之女,有人是秀才之妻,都被袁枚在卷后的题跋中一一点出,并说“诸人各有诗集,现付梓人”。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个时代,这些女性能出版自己的诗集,实为不易,具有特别的历史文献价值。

  第二类是在整理库存时新发现的“惊喜”。如书法馆中陈列的明代沈度《隶书节录四余箴页》。沈度是上海松江书派的重要代表,这也是他的作品首次出现在上博书法馆。《隶书节录四余箴页》是上博研究人员在整理明人书法册时偶然发现的,填补了以往明代初期书法史上博馆藏二沈书法作品的空白。“沈度的传世作品很少,只字片纸都很珍贵。而且,沈度的字很受皇帝喜欢,是台阁体的代表。永乐时官方正式文书都是他写的,包括瓷器中的‘大明宣德年制’等也是沈度的字。”上海博物馆副馆长李仲谋说。

  第三类是新的研究成果。比如元代顾园的《丹山纪行图卷》 曾被误记在明代顾琳的名下近300年,经过凌利中研究考证,终于让真正的作者浮现出来。除作者“疑案”外,这幅画背后还有许多谜团。细心的观众会发现,画卷后有一篇游记,记载了洪武辛亥年间,包括画家在内的一群人相约去四明丹山游览。游记详细记载行程和游玩人员,但有些人名被从纸上割掉了。“这些被割掉的人名是当时的敏感人士,元末明初政治动荡,文人士大夫一不小心就有被杀头的危险。这批游玩的人员里,有些人和高启、刘基有交往,他们的圈子里很多人是朱元璋的敌人,所以后世收藏者为了避免受牵连,就把这些名字刮掉。”

  洪武十三年,曾发生著名的“胡惟庸”案,明太祖以“谋不轨”罪诛宰相胡惟庸九族,牵连甚多,前后共诛杀3万余人。因此,明初很多文人士大夫活在紧张气氛中,当时作品里割掉上款的情况很普遍,导致许多画作者丢失,也给后世考证带来麻烦。一同展出的元代佚名《百尺梧桐图卷》就是这种情况。这幅作品假名为赵孟頫所作,画面中梧桐掩映下,堂中一人着汉衣冠踞坐,气宇非凡。梧桐引凤,有招贤纳才之意,卷后题诗如“赤龙衔日升扶桑,公骑一凤鸣朝阳”等,许多词汇有皇室寓意,足可见这位“主人”地位非同一般。“卷后题跋有王蒙、倪瓒等人,根据题跋人物的生平可以推测出,画中人就是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因为至正二十四年,他们都聚集在张士诚身边,其中不乏张氏幕僚,后来‘主人’失势,这些人如饶介和马玉麟都被朱元璋杀头,王蒙入狱后病死狱中。收藏者割掉上款,让作者和画中主人从此湮没。”凌利中的心愿是,希望有一天随着新材料的发现,能够最终考证出《百尺梧桐图卷》的作者。“就像顾园一样,有些画史上的重要画家,因为没有作品传世而不为人知晓。但随着考证从文献中浮现出来,他可以用作品说话,大家可以挖掘出他的周边资料,补充画史。”

  第四类是很少展出却一直呼声很高的作品。比如明代吴彬的《山阴道上图卷》曾是不少西方学者在库房里点名求看的代表作,这幅画里的山石色彩、造型奇特,有一种变形主义风格,容易引起西方审美共鸣。唐代虞世南的《汝南公主墓志铭卷》系李世民第三女墓志草稿,是传世唯一接近虞世南书法的墨迹,因有米芾笔意,前人亦有“米临虞书”之说。此次展出前,只在上博亮相过一次。颜真卿《楷书麻姑仙坛记册》是珍贵的宋拓大字本,曾出版印刷,是学书法的人必临书帖。这一拓本上世纪90年代在上博河南路老馆展出后,时隔20多年,第一次在人民广场新馆展出。此外,北宋黄庭坚的《行书华严疏卷》是罕有的写在花绫上的作品,赵佶的《草书七言诗纨扇》是他存世不多的草书墨迹,都极少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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