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世博的渊缘
来源:上海知青历史文化研究会 作者:林声勇 时间:2025-05-02 点击:
这一年，有一个日本长期信用银行代表团来访，带队的是该行常务取缔役竹内先生。市政府安排由叶副市长负责接见，我也参加了接见过程。记得竹内当时讲了日本举办大阪世博会以后对日本经济的拉动效应，对日本进出口贸易的促进效果，对大阪市国际影响力的扩展作用。并建议上海市应考虑申办世博会以扩大影响力加速经济增长，同时也表述了日本长期信用银行对这类项目的支持意愿。当时在座的有市外经贸委、财贸办、银行的相关负责人。大家对世博会文化展示的效应并不了解太多，仅对长期信用银行的功能有所了解，对上海是否主动申办世博会这样的事情也难有一致看法，只能委婉的向日方表示将进一步研究其可行性。接访后，叶副市长在日方递交的书面材料上批示：请将此件转市社科院研究后报市府及道涵同志。我随即将此件转给巿府办公厅，此事直至到我几年后离开市政府办公厅也没有听说过有具体进展。实际上，当时的上海和国家确实不具备实力、影响力、资源等基础条件来成功举办一届成功的世博会。如果草率办博，不仅不可能获得成功，而且分散了解决当时更为紧迫事项的精力。
在市政府办公厅工作四年后，我调回市商业系统，任上海友谊商店副总。2003年上海一百、华联、友谊、物资四个集团合并组成上海百联集团，我担任百联资产管理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
2005年 5月百联资产管理公司控股的中日合资百红商贸公司在日本东京召开董事会，我作为该公司中方副董事长赴会。会后日方丸红株式会社请我参观了在名古屋爱知县举办的“自然的睿智”世博会，我们一行乘坐高铁转地区轨道系统抵达长久手市会址。参观了中国馆和其他若干国家馆，看到大部分场馆都是标准可拆卸单元板木结构，由主办方租赁给参展国。我在丸红参建的能源馆内体验式剧院看了场科普节目，演绎人类对“火”的利用。丸红公司的板谷先生安排我们一行5人在园区内设的一家餐厅用餐，足足排队有序等候半个多小时，5人挤在一张直径50公分的小圆台前，站着匆匆吃了5份加热的速食便当（盒饭），品质一般，价格还比东京市区贵了约50 %。板谷先生一再向我们解释园区人多，餐厅供不应求实属正常，这给了我极深的印象。爱知世博会会址是周边森林密布的丘陵，参观者仍以本国人为主，有的热门场馆排队也很长，不过秩序良好，环境整洁，见不到争抢奔跑的人群。环保主题的日本爱知世博会给了我一次完整的实地参观者体验。
2008年11月百联集团刚上任不久的党委书记董事长马新生通知我保留职务，将手头工作大部移交同事后暂借调上海世博局工作，次日即先去世博局人力资源部准备面试。我感觉很突然，也觉得可能这是自己退休前最后一次参与国家项目的机会。当晚我去了离休多年的老首长叶老家里，我们共同回忆了20多年前日本长期信用银行建议上海申办世博会的往事，感叹如今上海办博的强大实力和动力。叶老讲：你虽然个人很努力，但主要还是赶上了国家的大发展时代，凭借改革开放的体制环境赢得了成功。从这个意义上你也是国家改革开放的受益者，更应该要有感恩回报的心态，用心用力去投入事关国家改革开放的大项目。次日上午，我移交了手头上的工作，义无反顾地去了上海世博局。
2008年12月世博会工程建设已进入冲刺阶段，主体建筑和场馆初显端倪，大部分商业配套项目土建已近尾声。园区商业配套项目规划布局合理，让我甚感欣慰。但在电能配置上还是发现了问题，当时我们调访了市中心客流量较多的快餐厅厨房并结合购物中心招商餐厅的厨房供电参数，发现园区C 片区对公共餐厅供电参数有较大缺口（电加热是速食品烹饪的主要方式）。此事在世博局领导中经过多次反复研究，次年5月启用了后备电源，增加了供电线路投资，问题终于得到解决，保证了开园后数百家餐厅、便利店、饮品网点供餐高峰达到65万人次/天也未发生超负荷运作引起的断电或起火等安全事故。
2008年12月下旬，园区商业管理服务部正式组建，包括我仅有12人，3人为原运营部划入，1人为市商务委推荐，4人为市场部转入负责特许纪念品开发，3人为当年大学毕业报到的年轻公务员。根据工作计划，园区约15万平方米的公共商业配套网点必须在尽快分批通过“三公”程序完成优质商户征集，落实签署商户入园的经营合同。2009年1月即须启动C片区两个美食广场的征集试点。当时世博局洪浩局长找我谈话，要求园区内商业要体现城市餐饮的特色，要体现社会商业的参与度和多样性，要尽量贴近参观者多样需求。在保证供需平衡条件下尽可能百花齐放，不搞西式快餐一统天下。
真没想到刚刚报到就面临百米冲刺。那些日子里，我白天紧张地与有实力的各大餐饮集团沟通（市商务委推荐的徐长宁助理部长做了大量行业内穿针引线工作），与上投咨询公司团队研究讨论合同细节，参加园区内各部门协调会，组织食监、工商、税务、物价等部门商讨商户征集规范和管控，还需挤出时间自驾在园区内实地勘察网点位置和基础设施配置实况；晚上起草各类报告、部门制度和培训材料，补习熟记园区已有的规则规定、相关图纸。为保证试点征集如期，我只能求助于长期从事购物中心工程建设与餐饮招商有经验的同事、百联股份公司工程部负责人汪建一工程师，请他每晚来无偿加班4小时。我们将两个美食广场在图纸上细分成不同业态的10多个标段单元。后来又将园区公共商业建筑细分为130个餐厅、10个便利店、79个纪念品店标段单元（汪在次年经百联集团同意借调世博局，参加了园区商业管理全过程）。
2009年1月9日，在装修一新的局新闻中心，我们召开了园区餐饮服务第一批供应商征集发布会。我在台上担任发布人，整个大厅空调尚末调试，寒气弥漫，但台下的商户很多人穿着羽绒服，却听得十分认真。我重点强调了园区餐饮服务的客流围栏效应和商誉增值回报，还播放了爱知世博会的排队视频，缓解了许多商户对经营期半年投资回收风险较高的顾虑。由于事先大量的沟通工作，第一批餐饮服务商征集获得了成功，首批征集到的签约商户多是有实力的连锁餐饮品牌集团，起到了示范作用。经过细致有效的推介沟通工作，当年4月、10月，我们分别完成了第二、第三批餐饮服务商和特许纪念品商店、便利店的征集，落实了签约。
在服务商户的整个征集过程中，除了发布公开外，预选阶段是参加征集工作的园区商业管理服务部相关人员公开讨论，评选阶段由我们部门会同市食药监局、市工商局、市行业协会专家组成，并投票表决，充分体现了透明度和民主集中，杜绝了营私舞弊，有效保证了商户质量。地处园区中心区域的美食广场，商户征集还采取了由中华美食八大菜系和民族风味发源地各省市推荐的方式，充分尊重了兄弟省市的意向。
食品安全是园区大客流餐饮服务面临的重大风险，2009年初，园区商业管理服务部明确了由市食药监局推荐的沈伟涛助理部长负责此事。市食药监局和我们事先设定了征集商户必须具备本地化的园外中央厨房作为入园条件，将检测监控沿伸至园外的中央厨房。我还旁听了食药监部门对入园商户的培训，实地查看了部分中央厨房。运营期食监部门派驻了百余人的园内检测人员和相关检测设备，保证对园内公共网点和展馆区附设网点的实时高频次抽检，随时通报整改不合格测试案例。这样，在世博会开园期间没有发生一例食品安全事故。园区商业管理服务部还协助世博局技术办公室预审了园区、展馆区内数百家餐饮网点的装修图纸，为安全经营把好了关。
大客流状态下的餐饮供需平衡也是巨大挑战，尽管我事先多次请教爱知世博会运营首席策划牧村真史先生，将园区的网点供餐能力细化到每个片区，对应到每个餐位和翻台率，但依旧摆脱不了紙上谈兵。我对园区的食材物流直通也十分耽忧，由于高等级的园区安保标准，食材物流直通受到极大限制，多次汇报后总算争取到部分夜间闭园后的直通车指标。试运营首日，入园约20万人，公共餐饮服务还是发生了供不应求，受到领导严肃批评。事后得知，许多服务商考虑到试运营2天后还有一周左右才正式开园，担心食材变质，因而备料很保守。我们针对应急供应补充了临时供应点和手推车，增设了几十个园内帐蓬供应点，引进新亚大包、良友集团的自加热盒饭、快速拌面、面包等品种，在园区内安置了一个食材批发仓库。并在园区商业管理服务部增配了一名有企业物流管理经验的助理部长，负责对接园区物流中心。各餐饮网点的餐厨垃圾处理运输也得到园区设施环境管理部门支持，给予统筹解决。增强完善后的园区公共餐饮服务能力有全面实质提升，运营期间内有效保证了7300万参观者的餐饮需求。
在世博会运营期间，如何保证多个业态、多种形式、近700个社会商业单元的稳定正常运行，是我面对的现实挑战。世博局及时作出网格化管理决策，局党委钟燕群书记专门提醒我要落实商业管理团队部署到片区。2009年8月起，市属百联、锦江集团及各区商业部门相继抽调了十多名熟悉商业管理的专业干部补充到园区商业管理服务部，提前进行商业运营管理培训。我主讲了相关的培训讲座，并让这些骨干参与了尾期的征集服务商实践。随后这批骨干适时调入了新组建的园内各片区管理部，形成了世博园内各片区商业服务管理基层团队，对推进商户装修进场、合规经营、营收核查、清理撤店起到了重要作用。在市政府协调下，市工商局、物价局、质监局也相继派员进驻园区，直接参与了对运营期园内商户合规经营的管控。
2010年3月，商业服务管理部迁入世博轴办公。除安排人员审核服务商户入园营业人员证件更换补缺外，又增设了营收监管组，由联华超市计算中心推荐的孙梦颢同志任组长，依托先期落实的各商业网点（含参展方）的收款机结算联网系统，实现了网点营收状况当日上传，按月缴纳分成收益，维护了主办方的商业权益。
开园以后，园区商业管理服务部人员均编组参加日常巡管和值班，我本人也开始了日常巡行的工作方式。半年运营期间的绝大多数日子里，我都在园区，及时发现问题，协调解决问题。开园初期，我们纠正了部分经营商户的涨价行为。整个运营期间，公共餐饮店就餐人均消费37元，略低于市中心水准。我们还举办了双月经营评估报告会，分析点评商户经营业绩和改进重点。8月份，我们推出了促销举措，允许部分位置较偏的商户就餐高峰时段在指定地点推出外卖专车服务。我们还在AB片区各省市参与的中华美食广场增设活动表演项目；适时限制了园区内中秋礼品月饼销售；查处了部分商户隐瞒收入行为，整治了园区内发现的极少数非法交易活动，完善了商业秩序。世博会闭幕前，我们邀请上咨公司团队在商户中针对园区商业服务满意度进行客观测评。在园区、片区商业管理服务团队的共同努力维护下，世博园运营期间各配套餐饮店、便利店、纪念品店、包括展馆内参展方设立的商店餐厅均保持了稳定良好的经营状态，顾客投诉得到及时妥善处理，园区最终获取的商业纯收益超出预期目标二成以上。
上海世博会特许纪念品开发工作，原来是划分品类，直接委托给三家企业分别设计开发生产，世博局负责具体审核监管收取特许费。但这种做法，在进度、效率方面并不理想。我从事商业批发零售多年，深知特许纪念品毛利率在70%以上，远高于园区内的商业收益。另一方面，特许纪念品的设计生产、流通推进，对社会商业的依存度极大，远非园区商业服务部门所能胜任。我任职的百联集团曾参与过北京奥运会特许纪念品分销项目，已了解到北京奥组委实行市商务委牵头的项目团队运作模式。我接手特许纪念品开发任务后，即向市商务委主要领导作了全面汇报。市商务委随即与世博局领导进行沟通，2009年8月洪浩局长正式通知我直接向市政府沙海林副秘书长汇报特许纪念品工作，最终促成了部门合作协议。2009年10月由市商务委牵头专设上海世博会特许纪念品管理办公室，统筹管理该项目，及时改变了原有的开发模式。园区商业管理服务部早期开发人员转调市特许办配合工作，我还推荐了熟悉产品供应链和分销渠道的百联股份招商采购部负责人加入了开发团队。经市特许办动员社会商业资源积极开发和拓展销售，最终使主办方获得了远超园内商业的收益。此事反映出当年世博局领导的全局意识，也是举全市之力办博的智慧体现。
园区运营期的商业配套服务需要大量人员的劳动付出。上海世博园期间每天约有2万多名商业员工在烈日高温下辛勤劳作，他们的汗水就是成功精彩难忘的一部分！记得2010年10月31日晚上闭园后，当时的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同志来到商业网点慰问，大声地向餐厅服务员工说：“你们辛苦啦！谢谢你们啊！”那一刻，周围很多人包括我都流下了眼泪。
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成功、精彩、难忘，得益于中国改革开放后融入全球巿场的快速增长，得益于上海在中国快速发展中的领先，得益于举全国之力、全民之力、全市之力的体制效能，得益于把城市基础设施，城市土地开发利用，城市产业优化诸项投资与办博投入统筹兼顾。这并不仅是一场令人眩目的展示全球文明的超级豪华嘉年华，同时，它切切实实地坐落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机制的基座上，这个机制对市场本身可能出现的无视公平逐利行为进行了有效限制，体现了以民为本的特色。上海世博会的商业运作是在尊重国际惯例的前提下，保障了参观者的利益。入园商户受到政府的严格监管，产品价格也受到适度平抑，安全合规经营的商业服务环境也得到维护。
上海世博会结束后，我又参与了将世博轴改建为超级购物中心的前期工作，2011年5月我终于回归原单位百联集团资产管理公司，继续任原职3年后退休。回顾我的职业生涯，参与世博会项目可谓是工作节奏最为紧张的一段，也是我身心愉悦的一段。抛弃个人功利，融入感恩奉献，心安且理顺，何乐而不为哉！迄今为止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时代所赋，为上海世博会尽个人绵薄之力实属当然！
上海作为中国发展的标志城市，在未来必将承担不同形式的更多更艰巨更伟大的项目和任务。我寄厚望于年轻的一代人，他们届时也必将无愧于这座伟大辉煌的美好城市。
作者简介：
林声勇，原黑龙江省爱辉公社插队上海知青；时任上海世博局世博园区商业管理服务部部长。
（责任编辑：林嗣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