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 途

来源:未知 作者:钱沛恩 时间:2024-02-28 点击:

 
本篇通过第一人称“我”的视角,叙述一位知识青年在军垦农场研制太阳能、多功能黑光诱蛾灯中遭遇打击的故事,反映了主人公骆智泉在人生道路上苦苦追求理想、信念的坎坷经历和精神煎熬。
谨以此篇(八十年代习作)献给我们这代知青的青春岁月。
(一)
“苏盐—203”号客轮在通榆运河上行驶了一昼夜,天色放亮时终于折过泰州,抛开辽阔苏北平原,驶入波涛起伏的长江,喘着粗气,吃力地向江南水乡驶去。
放眼江面,开阔至极,波光粼粼,浮光跃金。水面上,不时可以看见灰白色的江豚。小客轮顺流斜渡,半小时后抛开浩浩荡荡的长江,安然驶入江南水段的大运河。
船窗外,隆冬的清晨,霞光映亮大地,两岸一片片小麦苗窝在地里,苗叶的本色被寒霜润得浓郁清莹,与运河坡岸一起被窗口缓缓地拽着,悄悄向后移去。
   “东方红,太阳升,……”悠扬的《东方红》乐曲唤醒了全舱旅客,人们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男播音员浑厚的播报声中,开始了新一天旅程。其时,有人端正坐姿;有人展肢伸腿,舒展着蜷缩了一夜的身子骨;有人津津有味地吃起早点;有人头倚船窗眺望着冬日晨景。一位老伯伯早已泡好一茶缸浓茶,像品味醇香美酒似的,悠闲地品茗。
我和小顾并排坐在后舱末、左后排的长条椅上,和智泉的老父亲面对而坐。他是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身穿一件淡蓝色的卡面料中山装,脸色凝重,额头上几道深深的皱纹,伤感的眼睛里几缕血丝,更显得苍老憔悴。乘上船以来,我们三人话语不多。智泉父亲偶有问话,都让我和小顾面面相觑,无以言对。长时间的静寂气氛,一向少言寡语、安于宁静的我也难免感觉压抑。性格正与我相反的小顾,此时也提不起精神。平时他健谈又善开玩笑,心里即使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也只有几分钟的沉默。玩笑的俏皮话能逗得大家捧腹不止,而他自己则腮帮牵一下,算是对被逗人的表示。他的笑话,我并不感到笑料十足,只觉得幽默感很强,讽刺意味甚浓,笑话中隐含着一定的哲理,有时够我咀嚼半天。这一昼夜,小顾少言寡语,可谓惜字如金,或许是在长辈面前羞于表白,或许也因护送骆智泉骨灰回家乡心情沉重而寡言。偏偶一角的沉闷气氛,与整个船舱的氛围极不相称。
半晌,小顾终究憋不住了,“智泉父亲,还是想开点吧,再怎么也没法让他复生了,保重身体要紧,您老安康,小骆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唉,我真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会想到走这条绝路的?”智泉父亲又重复着这几天的老问题,似问非问地念叨道。
“是啊,谁也没料到他会走上极端,我也一直在琢磨呢。”小顾说完,叹了口气,轻声叙述起骆智泉辞世前后的情景。
印有上海国际饭店标志的银灰色旅行袋默默躺在舷壁上的行李架上,船体摇晃时它跟着摇晃。我侧着身子坐着,不时抬眼瞧着旅行袋里红布裹着的骨灰盒。我在想躺在里面的智泉,他在冥冥之界静静听着好友代自己向老父亲禀告,叙说着他的心历。随着小顾的话匣子,一张带着稚气的圆脸映入了我眼帘,渐渐变成躺在医院抢救室病床上吐着白沫,神志昏迷,褪去了青春色彩的瘦小苍白脸庞……
地处黄海之滨的龙港农场在盐阜平原中部,距离海滩十多里。七年前这里曾是一所省属劳改农场,组建生产建设兵团后,劳改犯人迁移,腾出来接纳知识青年,建立团级建制军垦农场。
两个多月前的一个夜晚,北风阵阵作响,寒气逼人。整个营区(虽然改名农场三分场已多时,我们还习惯称场区为营区)笼罩在萧瑟的隆冬中。忙碌了10多天,好不容易熬到明日可以休息了。疲劳了一天的知青们早已习惯了苏北的冬寒之夜,还没有摒弃城市夜生活模式,朝气蓬勃的男女青年个个都像“夜神仙”似的,四个排的知青宿舍窗户都亮着灯。
那晚,我闲着无事,陪伴小骆出门前往郭场长“府邸”。
四排男宿舍老乡钱海坤生于苏州评弹世家,雅号“钱笃笤”,正在说唱上海方言“小热昏”(苏、锡、沪一带的说唱艺术剧种)。
“东洋乌鬼(龟)王八蛋/廿六年份打进来/害得伲一家老小才(全)逃难……”
有板有眼的浦东腔(音),从宿舍那边传来,在我俩耳后渐渐降低、声消音绝。
场部机关坐落三分场以北,一排简陋砖瓦房曾作为团部机关办公房,几年前可说是农场最像样的建筑,如今成了场部职工宿舍。办公机关早已更新,两幢二层大楼和一所大会堂遥遥相对,十分气派。鹅卵石小道在翠绿的松柏花坛中环绕后,径直相向延伸联结至农场唯一可称“豪华”的这两幢新建筑。
穿过机关办公大楼,一条青砖砌就的人字形小道,通往机关干部家属区。数排整齐划一的干部家属住宅间,突兀了一幢三扇大门相连二层建筑,分外显眼。这幢背面矗立烟囱、三户相连的楼房,不言自明地显示了住宅主人的身份。当年是现役军队主要领导的家属楼,如今,当仁不让住进了曾担任过劳改农场一、二、三把手。郭场长官复原职,又易为主帅,自然是其中一户。我和小骆刚踏上右边大门台阶,一个高嗓音就传了出来,我急忙阻止小骆敲门。
“现已近年底,我们的农科经费还留存不少,我看就给农科队的书记、队长盖房吧,不然明年预算增额度又生麻烦了。”郭场长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说。我被这话震住了,农科队书记和队长不正是郭场长的儿子,张副场长的女婿吗?
“建房恐怕不行吧?”另一个“苏北腔”十足的声音平婉地回道:“农垦厅明文规定农科经费不能挪作它用。”那一板一眼的腔调,是张副场长的说话特征。
“有什么不行嘛,我们又没换名目上报。”郭场长接过话题说:“省厅机关留存的农科经费也不全是专款专用,不也建造了楼堂馆所,还能瞒过我们?”停顿了一下,郭场长又开口说:“‘先生产后生活’不是不要改善基层干部的住房条件,有什么不应该的。明年农科经费我都想好了,拨出一些把机关干部浴室翻建一下。”
又一阵沉默,传出张副场长接住的话匣:“那就按原来申请的研制植保仪器项目方案上报?”
“嗯,老张啊——”郭场长接着自己的思路道,“还记得吗,生产建设兵团组建后,一批省军区派来的军队干部接管农场,来时肩上背着军用被子,手提物品网兜安营扎寨,五月份撤走时,有些人却满满一大卡车的家具和物品拖走。”
“谁说不是呢,当初国家拨给知青安家落户的安置费,没挪作它用?害得那些学生娃娃睡了半年多稻草地铺,领取一张铺板后,连搁铺板的床凳也没有。”
“我一直怀疑……倒是被这批军队干部拣了便宜。现在这个家业还是要我们重新撑起来。”
“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刚才你不说植保仪器项目经费,我还真忘了,十九连那位小青年制造推广诱蛾灯的列项,正好用于盖房。”
听到这里,我倒吸了口冷气,两位农场领导竟然如此放肆,也不怕隔墙有耳,忙侧过头看看智泉。从窗内射出的灯光中,看到小骆脸色骤变。停顿了一下,他急忙把我拉到山墙脚边,压低声音说:“我们回去吧。”
一席对话,别说智泉老弟承受不了,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也没想到这番言语,竟然出自被我们所敬重、崇拜和仰视的“三八”式干部口中。小骆的感受兴许是五味杂陈涌上心头。
“只当没听见,既然来了不妨进去试试?”我用安慰和商量的口吻轻声说道:“再去请示和争取一下,看有无松动的希望。”
小骆沉思了一会儿,憋着颤抖的长音回答:“也——好——”
于是,我拉着他转到大门前叫门。
“郭场长在吗?”
“谁?有什么事?”随着粗犷的声音,大门吱地一声打开了。
“是魏副连长,进来吧。”楼宅主人见后应声道。
踏进客厅,只觉钻入烟雾中。定了会儿眼神,客厅内陈设布置才慢慢清晰。紧靠在右墙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两只热气腾腾的白瓷茶杯,中间一包“牡丹”牌香烟,一个竹壳热水瓶置在茶几案面。茶几两旁各置一张藤靠椅,一张是张副场长坐着,另一张显然是站立起来的郭场长的座位。沙发对面靠着左墙中间有一张中式西化的百灵台(方桌的一种款式),桌子三面各塞了靠背椅。西式写字桌置于南墙边,桌面上除一摞书报杂志外,仅放置一台飞机造型的荧光管台灯,灯具架构是有机玻璃和不锈钢软管材料制成,这一款式当属城市居民流行灯具。桌前靠背椅,款式与百灵台边的放置的三张相同,显然属一整套。会客厅三周墙面布置与主人身份当为配备,坐北朝南的墙正中挂了一幅毛主席标准画像,画像两旁“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的对联。沙发、茶几上方墙上一幅《七律·到韶山》的毛主席诗词书法镜框,增添了客厅的政治气氛。西墙上,大镜框里的家庭人员生活照极具代表性:上首,五人全家福;居中,郭场长身着五十年代公安部队军装全身照,郭场长的水城园林风景照和数张子女小照片分别置于镜框的左右和下首。会客厅整洁、雅致,唯一不协调的是一架手摇式电话机,置放在用木撑悬钉在墙角的案板上,显得很是老土。
我曾有幸与钟副营长(现在是分场长)登过郭首长家,但不是这幢住宅。团部要在我连召开全团建设“大寨连”现场会,当时郭任第一副团长,负责会议筹备工作。为具体会务问题,上他家“晋见”。现居住的房屋已今非昔比,郭宅五人居住这座楼,面积约近百平方米。楼下二间厢房,一间会客厅,厅后一间披间,用作厨房。厨房间安装了自来水,烧饭用水都很方便。楼上是老夫妻和子女们的卧室,陈设如何,私密之处,不知也罢。
主人是肥胖的山东老头,看上去六十岁模样,实际年龄才五十来岁。刚到农场时听说这位 “三八”干部经历不凡,抗战时期曾参加当地抗日地方游击队,杀死过“二鬼子”,转入新四军部队后,反扫荡、令日本鬼子闻风丧胆。打老蒋国民党兵,参加过好几个大战役。曾多次夸耀过涟水一仗,自己几天几夜没合过眼。电影《南征北战》讲述的攻打孟良固战役,他也参战其中。凭他的资历,如果渡江南下,幸运的话,驻到江南某个城市说不定能当上一名副市级领导呢。可是,郭领导文化程度不是很高,父母好不容易供他读书,私塾没念多久,就辍学种地了。好歹也算念了些书,识了些字,到全国解放,一直没有明显晋升。听农场老职工讲他私心重,贪婪心强,加上嘴巴不把门的缘故,只能屈就于省司法厅属下小小的劳改农场场长一职。
坐在一旁的张副场长与郭场长其实年龄差不了多少,这个干瘪老头和郭场长体型形成鲜明反差。两人都是“老烟枪”,室内烟雾缭绕,使人感到进入柴灶间一般。
进屋后我俩彬彬有礼地招呼道:“郭场长好,张副场长好。”几句客套话后,郭场长打起官腔发问:“魏副连长,小骆,有什么事吗?坐下来说。”
我和小骆小心翼翼地从百灵台两边拉出靠背椅坐下。
“郭场长,我打的那份报告以及后来又送上的《研制实验结果说明书》,想必您老都看到了。今天登门为审批多功能黑光诱蛾灯制作报告上马事宜,听候领导面示。”
小骆清了清嗓子接着汇报着:“我补充的《说明书》,强调黑光诱蛾灯的实验结果和推广应用的效果,可以说这个项目的可行性不容置疑。”谈到诱蛾灯,小骆话语也流利了,他接着恳求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经费,恳请场党委批准我成批制作和推广。”
“你那诱蛾灯效果究竟有多大,在整个棉田管理环节上实际意义又有多少?”郭场长自知此话不妥,接着说:“小骆啊,去年秋师部检查团到你试验田查看棉花长势,我也听说了,在你的半亩棉田中搞是可行的,也划得来。”他手指向我,“魏副连长,你应该算得出来,你连有多少个半亩,全营、全场呢?别说全面推广,经费投给你们一个连队搞,恐怕就要占去相当比例,你们说说,哪有那么多经费?”郭场长连珠炮似的,“其他农科项目还要不要上马?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吃了灯草芯,不知轻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贵!”
郭场长似乎觉得话语太重,用缓和的口气继续教导着:“小骆啊,如果要搞,要推广还得让农科所专家检验和认证。小同志,你的精神是好的,切不可想当然去办事喔。”
郭场长的一席话,莫名其妙,批评中断然回绝,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泼来,小骆感到一阵颤粟,下意识站立起来,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郭场长。郭场长并没有正眼看小骆,继续带着大领导的威严口吻教导道:“是啊,我们农场头上(戴着)的亏损帽子一直没扔掉,却什么都要花钱,哪儿都伸手要经费。眼下年关已近,场部领导个个忙得不可开交,这总结、那规划,还要召开年度‘双学’表彰大会,这不,晚饭后还在与张副场长商量着呢。”
我下意识感觉到郭场长的话外音隐含逐客之意,又生怕小骆怪我不帮忙,连忙接茬帮腔:“郭场长,要不您看能不能给小骆个机会,请领导再研究研究,让他的方案先在我连试行。开支算在开春后拨给的经费中。”
“魏副连长,你又说轻巧话了,下拨给连队的经费都根据农科所规划和核定的项目,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挪作它用,即使你们方连长同意也不行。”郭场长生碰碰地甩出话后站立了起来,“这事就这样罢。老张,咱们也该休息了。”
“好,老郭你也早点休息。”说完,坐在一边的张副场长一直没有吭声,听了郭场长的招呼忙顺势接茬并站立起来,披上大衣踱步走出客厅,随手将大门虚掩着离去。
我俩还未来得及辞行,墙角案板上的电话铃声响了。郭场长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拿起电话筒问道:“喂——是哪里?”
郭场长接电话,总不能没有礼貌一声不吭,不辞而别吧,我俩像木鸡一样尴尬地呆立在原地等候他接听完电话。
话筒对方声音听不见,见郭场长粗眉一扬,“你是小朱呀……搞到了,什么牌子?‘永久’的……我知道,城里也是紧俏商品,一票难求的……明天送来,真麻烦你了,价格多少——哦,哪有不要钱的……嗯呢,那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哦,——好!——好!——好!再见!”
谁晓得哪位无可奈何的贿赂者又“出血”了,郭场长回话怎么也不避我们,我心里思忖着,他倒大大咧咧满不在乎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放下电话筒。我向小骆使了个眼色,恭恭敬敬地向郭大场长道别:“郭场长,打搅您休息了,我们告辞了。”
正要抬腿,门被推开了。破门而入的却是小顾,真是好大的胆,竟敢不宣直入。只见他身着七成新的草绿色军装,下身穿藏青卡其长裤。右肩斜挎军用挎包,双手抱着一只长方体形状大布包在胸前,看上去份量不轻。
“哟,你俩也在。”说着,目光转向郭场长“您要的‘精神食粮’,替您送来了!”
    “精神食粮?”我心里嘀咕着,怎么这么不凑巧,老同学在此处会面,好不难堪,赶紧滑脚吧。我神情尴尬地说:“小顾,你探亲假返回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们先回了,明朝再见。”
“别!”小顾接嘴拦截“我们是三兄弟,郭场长不会介意的。”说着转向郭场长,好像是给郭场长下台阶似的,一脸调皮相地接着说:“就捎些物品,没啥大事。一起回,今晚睡到你们那里好好聊聊。”说着,小顾先后把大布包和军用挎包往百灵台上放去。
送物品的声音惊动了楼上人,随着一阵下楼梯脚步声,一个体态丰绰的中年妇女显身厅堂。女主人是场长夫人,她也不顾我与小骆同在,一边矫揉造作地说:“呦,呦,呦,小顾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了,让我瞧瞧。”一边解着方体布包。一台崭新的“红灯牌”电子管收音机,显现眼前。
“这收音机交直流电两用,停电时用干电池,还可以移动位置,平时可使用照明电源,使用照明电源播放的音色更稳更好听”(最后一句纯粹是哄骗“土八路”)。小顾一边解说,一边又从挎包里取出两条香烟放在台桌上。“这是我在家乡托人内部去购买的,您老的‘精神粮食’又有补充了。”
没等郭场长开口,郭夫人瞧着‘牡丹’牌、‘前门’牌这两条香烟,操着山东主妇特有的语音,带腔拖调道:“俺老郭‘前门’的不抽,‘飞马’的不抽,只抽‘牡丹’的、‘光荣’的。”
“唉哟,人家小顾好不容易搞到,你怎么说话呢,一点也不客气。小顾笼共多少钱?”郭场长说着将右手伸进衣服左胸边口袋,掏出钱包,取出好几张十元人民币丢在桌上。
“收音机是我哥自己安装的,区区两条香烟何足挂齿,一点小意思,算我孝敬场长大人了。”小顾的解释显然是善意的谎言,收音机上分明亮出了上海名牌产品的驰名标签,至于香烟,哪有那么轻巧?众所周知是要凭“烟券”购买的,城里居民家也只能限量配给,除“前门”外的低档香烟,更何况购买两条,托人购买倒是实话。这位顾老兄就是圆滑,令我与智泉所不及。
“郭场长,您老与我们是‘鱼水’般的关系,再说了您是领导又是长辈,抽条小辈送来的香烟算不了什么。”小顾俏皮地说着言不由衷的废话,说得郭场长反倒表情不自然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郭场长再见!”
“哎,人走把钱带走哦。”小顾只当没听见,拉着我俩走出了客厅。
一路上谁也没有张口,敏感的小顾早看出了小骆脸色和神态,知道是为诱蛾灯之事,碰了壁。三人默默走着,只听到“嚓嚓嚓”的脚步声,伴着嗖嗖作响的西北风,一阵阵从身子骨里穿过,向身后散去。
场部昏暗的路灯慢慢被甩得老远,渐渐地成了漆黑夜幕中的火光点点。

(晓歌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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