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总部大楼
来源:原创 作者:林小仲 时间:2020-10-14 点击:
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后，我曾在招商局集团旗下的北京公司供事十多年，招商局集团总部大楼在香港，我也曾多次到访位于上环的总部大楼。
香港是繁荣的自由港和国际大都市，继纽约、伦敦之后，被称为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1842年1月，第一次鸦片战争后，英国占领香港岛，1842年8月，清政府与英国签定不平等的《南京条约》，割让香港岛给英国。1842年，中英《北京条约》，又将九龙半岛界限街以南划给英国。1997年7月1日，中国政府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
香港由香港岛、九龙、新界及周围292岛屿组成，陆地面积1106.66平方公里，人口约752万，是高密度人口的城市。
香港上环曾是大陆人到港发展之地，也以香港怀旧风貌闻名，招商局集团大楼与港澳码头相邻，曾经是一座并不起眼的高层大厦，楼下就是电梯厅，简朴实用，现在应该旧貌换新颜了，许久不去，不得而知，但见，位于北京国贸桥东南和上海浦东陆家嘴的两座招商局集团大厦气势恢弘。
我在香港期间，受到集团王栽兴副总，及多个部门总经理叶锡顺、张为民、文重萍、时清、钦祥华、张云昆等人热情接待，一周多时间，他们轮流做东，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共进晚餐，品尝餐饮业高度发达的香港美食，推杯换盏，情义浓浓，更多的是共叙天南地北，也会聊起招商局集团经历的百年沧海桑田。
招商局集团的前身是＂轮船招商局＂，晚清洋务运动期间，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奏请创办，获同治皇帝批准，1873年，中国近代史上第一家轮船运输企业在上海诞生，成为中国民族工商业的先驱，现在是国家驻港四大中资企业之一，业务集中在综合交通、特色金融和城市市容与园区综合发展三大产业。其中深圳的招商局蛇口工业区，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名滿天下。
集团行政部钦祥华总经理，南京人，从交通部办公厅到招商局工作，有很丰厚的文史功底，钦总对招商局集团历史如数家珍。闲谈中，他向我介绍，拥有140多年历史的招商局创立之初，创办了中国第一家大型煤矿＂开平矿务局＂，中国第一家大型钢铁煤炭联合企业＂汉冶萍厂矿公司＂，中国第一家大型纺织企业＂上海机器织布局＂，中国第一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中国第一家保险公司＂保险招商局＂，中囯第一条电话线，中国第一条铁路＂京汉铁路＂。他笑着说，＂招商局＂是企业名称，许多人误将其认为现代行政部门的所属局机关，更有许多市县，都将自己招商引资部门取名为＂招商局＂，这是缺少历史知识和侵权，经过他们力争，国家有关部门发文才得以纠正。
财务部文重萍总经理曾是北京知青下乡山西，多才多艺，他插言道，改革开放后，招商局也创造过许多第一，1987年，创办了中国首家股份制银行＂招商银行＂，1988年，创办了中国首家股份制保险公司＂中国平安保险公司＂，1992年，招商局成为首家在香港上市的中资企业。这些骄人的业绩，是招商局再创辉煌的转折点，文总考虑问题周密，说话轻声慢语，我读过他们编辑的下乡山西，曾经生活在黄土地北京知青的回忆录。
集团王栽兴副总沉稳随和，有老干部的风范，他感慨最深的是，1979年，在改革开放大潮推动下，招商局集团在深圳蛇口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对外开放的工业园区，近20年努力，将昔日荒滩野岭变成美丽的海滨城市，享誉海内外。我1992年曾管理过蛇口海上世界，在那里生活工作一年的时间，对蛇口、对深圳了解颇多，感同身受。海上世界是法国退役的大型豪华邮轮，中国收购后叫＂明华轮＂，400多间客房，大型餐厅，各式酒吧一应具全。蛇口工业区创建之初，将它停泊在蛇口海岸边，做为旅游酒店。邓小平视察深圳时，曾登临海上世界，船上保留着邓小平，戴高乐、廖承志等人下榻过的房间。
蛇口乃至深圳，经历短短20多年，在荒芜贫瘠的渔村小镇，建设成为高楼林立、经济发达的现代化都市，在世界经济史上都堪称奇迹。我也不无遗憾的感叹，向王栽兴副总裁请教，很多蛇口人说，当年北京高层想划给招商局集团经营的可不止蛇口南山脚下，而是包括后来华侨城一大片土地，招商局没有承接，多么可惜。王栽兴副总微笑摆手道，此一时彼一时。在蛇口创办开发工业园区初期，袁庚副董事长、江波总经理和集团领导班子顶着多大压力，＂姓社姓资＂的争论超出想象，帽子棍子告状信滿天飞，若不是邓小平等中央领导全力支持，哪有今天的蛇口和深圳。张云昆是集团负责投资的部门总经理，连云岗人，我与他在蛇口交往甚多，他精明干练，重情重义，看问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笑道，当初蛇口工业区如果圈子再大些，那可是价值连城。
我近日翻阅过资料，2019年9月1日，经国家相关部门发布，招商局集团名列中国大型企业500强中的第36位。招商局集团利润总额、净利润和总资产在央企中均排名第一。我读过招商局集团总经理江波的回忆录巜江海波涛一一情系招商局》，原交通部部长钱永昌为书作序，他称赞江波为人耿直坦荡，不畏权势，也不随波逐流，勤奋好学，为招商局的发展壮大，倾注了毕生的心血。工作关系，我在北京也接待过几次江波夫妇，江总山东人的豪爽性格，当年也是他一言九鼎，代表集团支持了我们北京华鹏大厦的租赁改造项目。
我也读过原集团行政部钦祥华总经理的《随遇集一一我在招商局》，笔者都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视角，讲述招商局集团总部大楼中发生的人和事，既有跌荡起伏、波澜壮阔，也有千回百转、是非恩怨，我与钦总很熟，又在北京公司共事，他的书洋洋洒洒几十万字，旁征博引，直言不讳，书中附有大量办公资料，如同文件汇编，但揭露时弊需要勇气。我与他打趣，将这本书改写成秩名章回小说《企业官场现形记》，更能直舒胸憶。
旅游部叶锡顺总经理，是四川广汉回乡知青，考入四川大学外语系，憨厚正直，见过世面，这些年退而不休，被聘为邮轮宣传销售总策划，忙碌快乐。人事部张为民总经理善良豁达，做事周到，北京人，他们多次抽时间陪我在香港多地游。期间，我们也聊起创建招商局的那些历史上的风云人物。
招商局的创始人首推晩清名臣李鸿章，他在同治十一年底，督办创立了＂轮船招商局＂，这是中国第一家民营轮船公司，也是中国近代最大的民营企业，经140多年风雨历程，成为今天实力雄厚、多元发展的招商局集团。李鸿章是安徽人，与曾国藩、左宗棠、张之洞被誉为晚清中兴四大名臣。
我们也聊到招商局另外一位重要创办者盛宣怀，他也是清朝末年洋务运动的杰出代表人物，江苏武进人。盛宣怀被誉为＂中国实业之父＂，史料记载盛宣怀创造了十一项＂中国第一＂，即：第一个民用股份制企业轮船招商局、第一个电报局中国电报总局、第一个内河小火轮公司、第一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第一条铁路干线京汉铁路、第一个钢铁联合企业汉冶萍公司、第一所高等师范学堂南洋公学（今上海交通大学）、第一个勘矿公司、第一座公共图书馆、第一所近代大学北洋学堂(今天津大学）、创办了中国红十字会。我们惊叹，在内忧外患、国运衰败的晩清时期，盛宣怀等人创办诸多企业，开多个领域之先河，成就卓著、垂及后世，令人敬佩。
招商局在改革开放中不断发展壮大，首推八十年代掌门人袁庚。记得我进入招商局蛇口工业区时，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口号是：＂实干兴邦，空谈误国＂，一语中的。袁庚资历颇深，1939年入党，曾任东江纵队联络处长、两广纵队炮兵团长。1968年，经康生批准，以莫须有的罪名拘押，1973年，在周恩来等人过问下，才被释放回家。1978年，袁庚被任命交通部所属香港招商局集团常务副董事长，主持招商局工作，董事长由时任国家交通部部长兼任。袁庚同年向中央建议设立蛇口工业区。他是招商局蛇口工业区和招商银行、平安保险等企业的创始人。2003年，袁庚被香港行政区授予＂金紫荆勋章＂。2018年，袁庚被党中央、国务院授予＂改革先锋＂称号。袁庚是招商局集团第二次辉煌的主要缔造者，袁庚1992年离任时，招商局的总资产已由当初他接手时的1.3亿，增至200亿，而到2000年，招商局资产管理总额达1200多亿港元，截止2019年底，招商局集团总资产达9.3万亿元，这里有开创者的功勋，也有后来者的巨大贡献。
时势造英雄，或英雄造时势，我站在招商局集团总部大楼楼顶，抚今追昔，近150年企业那些风云人物和发展业绩，辉煌与苦难，留下许多值得借鉴的历史启示。
【2】集团大员们也曾有意调我到香港总部工作，张为民和叶锡顺曾积极帮助推进，却不知道何故，这次机遇与我失之交臂。有人说，是因为我父亲当时也外派在香港工作，有人说不是。我在团中央机关工作过十年，当初是张宝顺书记将我从北京羊绒衫厂选去，我们在青工部共事多年，他曾是我的直接领导，对我关照有嘉。我在蛇口海上世界主政时，他还写信给我勉励。我也知道宝顺书记与时任交通部长兼招商局集团董事长黄镇东，曾在秦皇岛港务局领导班子中共事，关系一直很好。香港和集团总部对我有诱惑力，那是更广阔的事业平台，我也动过求助的念头，熟悉官场文化的我知道，这或许就是一个电话可以解决的问题。但犹豫再三，我还是没有去麻烦老领导，多年之后，张宝顺任山西省委书记，他在太原迎泽宾馆宴请我们机关同事一行，席间我还想起这件往事。
无独有偶，相隔不久，在招商旅游总公司无锡年会上，集团领导对一位漂亮聪颖的年轻女导游工作很满意，迅速将她调到香港集团总部工作，不想这位女孩儿不喜欢总部大楼工作氛围，到港几十天后，义无反顾辞职返回内地，创下外派人员快闪的记录。
我当时，在招商局集团旗下北京华鹏大厦任董事、总经理，一干就是十年，无论是纳税还是投资回报，经济效益占总公司的半壁江山，那座曾经屹立在北京东三环上的写字楼，也算是我在职场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岁月。对于去不去集团，乃至上级曾要安排我到总公司当副总，我并不上心，有机关经历，王侯将相见多了。退休后，我去医院看病，方知在官本位社会，干部级别的的重要。
集团总部门囗的双层有轨电车独具特色，据说全世界只有香港岛有，由于司机开车踏板时，会发出叮叮的声音，所以大家都称它为＂叮叮车＂，叮叮车行驶在全香港最繁华的区域，西环、上环、中环、铜锣湾、湾仔等地，如同观光车一样，在快节奏的香港，行人走路大都来去匆匆，而叮叮车以慢速方式带我漫游都市，几个硬币，周而复始，凭窗眺望街景十分惬意。香港是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但芸芸众生，也有很多人生活得艰辛，那些拥挤陈旧的居民住宅可以略见一斑。
张为民和叶锡顺两位老兄专门陪我去看电影，香港电影业被称为＂东方好莱坞＂，他们向我介绍，按照好莱坞的工业规则，香电影以拍摄迅速快为特色。我在内地看过香港的文艺片，大都改编自中外文学作品、流行小说，但也不乏粗制滥造，迎合媚俗，当做闹剧观看。香港古装武侠片出名，武打场面动用特技，树上屋顶飞来飞去，让人觉得夸张到不真实。我喜欢看香港的警匪片，正义中充满人性。在群星璀璨中，关之琳和李连杰主演的《黄飞鸿》，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周润发、成龙、许冠文、刘德华、叶玉卿、张曼玉、王祖贤、李嘉欣、梅艳芳、关之琳等人的银幕形象都留下深刻印象。有天我们去看叶玉卿主演的电影，他们笑道，这在内地看不到。
团中央机关时候的同事王平陪我们游香港多个景点，他在香港巜紫荆》杂志任办公室主任兼广告总经理，《紫荆》杂志是一本以政治、经济、社会新闻评论为主的综合新闻月刊，王平在陝西西安的部队大院中长大，率直豪爽热情。他从香港回北京后，曾经担任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办公厅主任。
香港的城市道路一般都不宽，双向四车道，汽车多且速度很快，人们都非常遵守交通规则，除上下班外，基本顺畅，况且许多上班族都乘地铁和公交出行。王平当时在香港驾车技术水平一般，他司机兼导游，有时候车开得会有惊无险。
在人声鼎沸的庙街夜市，目不暇接的商铺摊位，各色小吃美味，日用百货，体验浓郁的香港情怀。在商务高楼林立的中环，豪华商场名店云集，写字楼白领络绎不绝，与东京一样，港人大多西装革履，穿着整齐，步履匆匆，在这里逛街，让我们切实感受到＂购物天堂＂的意境。
王平驾车陪我去香港旅游必去景点＂太平山顶＂，太平山顶位于香港岛西北部，又被称为维多利亚峰或扯旗山，海拔554米，是香港最高点。王平介绍说，这里是最负盛名的豪华高端住宅区，住在那里的人都是香港顶级的企业家、政要名人、演艺明星，亚洲首富李嘉诚、澳门赌王何鸿燊、文学富豪金庸、特首董建华都有府邸在太平山上，他笑着说，当然也有内地来的新贵，这里可是寸土寸金之地。我似乎不大关心那些豪宅的主人，我曾陪招商局旅游部叶锡顺总经理去新界他的印度朋友家豪宅，据说主人是印度在香港首富，温文尔雅。多少年过去了，我对那栋宽大建筑厅堂楼阁没有多少记忆，只觉得距离香港旧机场近，飞机起降轰鸣有些不适，当时，叶总解释，香港新机场即将要启用。他家大停车场给我印象颇深，地下私家车场，比篮球场还大，如4S店，整整齐齐，停着几十辆世界不同品牌顶级轿车，如同豪车展会。我更被半山山景、香港城景和维多利亚海湾海景所吸引，站在太平山顶观景阳台，微风拂面，举目远眺，东方之珠大都会的美丽壮观尽收眼底，高高耸立玻璃幕墙的中银大厦分外亮靓显眼。
王平专程陪我们去香港海洋公园，公园凭山临海，绚丽多彩，是游人如织的乐园。王平向我们介绍，海洋公园占地达91万5千多平方米，由三个不同园区组成，集海陆动物、机动游戏和大型表演于一身的主体公园，最吸引我的还是海洋馆，据说，这是世界最大的水族馆之一，馆内有太平洋及南中国海鱼类多达5000多条，约400多品种，我喜欢这些在水族馆中自由生活的鱼类，五彩斑斓、形状各异。海洋剧场位于山上中央，可容纳4000多观众，剧场中央有巨大水池，有海豚、海狮精彩表演。海洋公园的百鸟居，用5条巨柱支撑巨大的不锈钢丝网，罩着面积达25000平方米的空间，其中分四个区，地栖鸟类区、森林鸟类区、丛林鸟类区和水禽鸟类区，共有各种鸟3000余只，让我大开眼界。
我一生曾在多个单位工作，回首数来，朋友最多的还是团中央机关，现在保留着熟悉往来的就有上百人，他们或高居庙堂之上，或在商海弄潮，大家在前门东大街10号楼共事时，都是三十而立，风华正茂的年纪，青年机关没有那么多功利，友谊保持至今，而在其它许多地方，人走茶凉，经常联系者寥寥无几。我在港期间，叶克冬在新华社香港分社任台湾事务部副部长，听说我们来，热情张罗着机关几位老朋友相聚。克冬在机关时曾任第一书记锦涛秘书，后来跟着去贵州省委工作过一段。克冬为人低调，思想敏锐，待人诚恳，他是69届的中学生，曾经在黑龙江和内蒙古的生产建设兵团当知青九年，恢复高考后，就读中山大学哲学系，我曾笑着对他说，机关这么多人，我俩下乡时间估计最长，其实那时机关干部中有知青经历的人很多，大家也不拿当过知青说事。克冬年前从国台办副主任岗位上退休。我们对许多问题看法相近，是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
香港是美食天堂，我独自去过旺角的花园街，油麻地的店街，价廉物美，品种繁多，煎让三宝、炸大肠、鱼蛋、牛杂等美味可口。据说，在不夜城的香港，餐厅就超过一万家，兰桂坊，以酒吧灯光摇曳的欧陆风情著名，九龙城却是以中餐厅和亚州各国美食店闻名，与广州、深圳一样，茶餐厅星罗棋布，是港人最爱。香港著名的餐厅大多集中在中区、尖沙咀一带，那里海鲜和国内各大有名菜系兼而有之，我喜欢路边，或街巷中那些大排档小吃店，铺面不大，整洁舒适，无论是要碗海南鸡饭，还是鲜虾云吞面、堡仔饭、叉烧包，都味道鲜美。香港无论是高档大酒店，还是路边小餐馆，热情待客的服务素质让人赞叹。
香港是名符其实的国际化大都市，中西文化贯通。周日，社区公园成为菲律宾女佣们的聚集地，东家长西家短，利用休息日相互热情攀谈。在商业闹市区，欧美游客随处可见，从金发碧眼的美女，到兴致勃勃的美国水兵，从南亚深肤色的建筑工人，到身着长袍的阿拉伯人，从摇滚乐厅的黑人歌手，到大酒店的印度门卫，城市文化呈现多元化并丰富多彩。
【3】我在香港专程去父亲在香港的公寓拜访，其实我们在北京亚运村他的住处也常见，在香港父子相聚却是第一次。林教授年逾古稀，却依然精神抖擞，豪情满怀，工作日程滿滿，他明天要飞巴黎出差。我们在他居住的旺角附近的一家潮州菜酒楼共进晚餐，他显然经常光顾这里，我们刚刚坐定，酒楼老板就过来热情和他打招呼，他们俩用我听不懂的粤语对话，从表情看得出他们彼此都很熟悉。老爸请客，我自然不客气，只可惜两个人，点不了多少菜。父亲也会做几样拿手菜，特别是老家海南文昌的白切鸡，那天我们点了东星斑、烧鹅、乳猪拼盘和一盘青菜，我获知他正在为海南新建的海口机场寻找国际合作伙伴，提到招商局，他说，也曾与江波总裁有过工作交往。
饭后，我们回到他在香港购下的公寓，闹中取静、舒适温馨，大厅里落地书架放滿藏书，多是与商贸相关的中英文书藉，那张我父亲为周恩来总理外事活动担任英文翻译的照片，摆放在书架上。几间卧室也布置得简约典雅，我决定不回宾馆，就在这里享受一晚香港的家。
父亲第二天出差，一早要去机场，坐在客厅沙发上与我闲聊，仍然兴致不减。不知道为什么，他跟我聊起明代人编著的《今古奇观》和西汉司马迁的《史记》。说到为刘邦打下汉室江山的开国功臣、军事家韩信，林教授大抱不平。他说，汉高袓十一年，遭刘邦猜忌的韩信，被吕后和萧何骗至长乐宫，以谋反罪诛杀，一代名将临死前叹道，悔不听蒯彻（又名蒯通）之言。蒯彻是韩信谋士，在楚汉之争时，韩信攻占齐地，手握40万大军，项羽慌恐，以三分天下为条件，希望韩信反汉连楚，蒯彻希望韩信接受项羽建议，并提醒韩信：＂将军居臣子之位，却有震主之功，名高天下，所以很危险。若不自立为王，何处是你的归宿＂。韩信不忍背叛刘邦，拒绝了项羽和蒯彻的建议，落得＂敌国破，谋臣亡，飞鸟尽，良弓藏＂的悲惨结局。林教授笑道，司马迁在《史记》中对韩信评价有失公允，但他生活在汉武帝时期，已经为秉笔直书受尽屈辱，险遭杀身之祸，刘邦是汉武帝刘彻的曾祖父，司马迁又怎么敢在史书中为韩信翻案，对刘邦大不敬。林教授感慨，名将韩信身边曾有远见卓识的谋士蒯彻，他却未能正确决断。那天，我们父子说古道今，聊得很晚。
香港维多利亚港，名字取自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由于港阔水深，万吨巨舱和各种船艇都可以进出，这里拥有世界上最繁忙的集装箱港口，一年四季皆可自由进出，每年到港的船达22万多艘，成为世界上重要的商港。
夜晚的维多利亚港湾灯光璀璨，波光粼粼，迷人海景让人流连往返。我与招商局集团友人们在临近港湾的半岛酒店，我们一边欣赏夜景，一边用餐，从招商局开创者李鸿章，聊到传奇掌门人盛宣怀，又聊到红顶商人胡雪岩。
胡雪岩是中国近代著名红顶商人，徽商代表人物，他曾筹集军费，帮助左宗棠抗击太平军，特别鼎力资助左宗棠西征荡平外国侵略者阿古柏，收复祖国新疆，事后，胡雪岩被赏穿黄马褂、官居二品，成为名符其实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有卓越的的商业才能，在全国各地设立阜康钱庄分号，被誉为＂活财神＂。胡雪岩将手书＂戒欺＂高悬厅堂之上，向顾客言明他创办的胡庆余堂的药童叟无欺，他们已将＂顾客乃养名之源＂写入店规，教育员工将顾客视为衣食父母。胡雪岩以左宗棠为靠山，也因此成为李鸿章和左宗棠官场斗争的牺牲品。
盛宣怀在中国近代工商业发展史上占地有极其重要的位置。早年，盛宣怀在创办轮船招商局时，因胡雪岩从中做梗，遭朝廷弹劾，丢掉招商局督办的职位。两人在商界众多项目中，明争暗斗，积怨颇深，都欲置对方于死地。盛宣怀主持电报局后，实力大增，他借胡雪岩囤积生丝向汇丰银行借款，阻止国内客户买胡雪岩的生丝，使他的生丝库存积压，造成资金周转困难。盛宣怀又串通外国银行，向胡雪岩催债。通过电报，盛宣怀获悉胡雪岩从他的阜康银行调款计划，故意将消息外传，造成挤兑风潮发生，各地阜康银行相继倒闭，胡雪岩在忧愤中含恨而终。1885年，盛宣怀如愿回归轮船招商局任督办，实现了控制招商局的夙愿。上演晚清时期，资本主义工商业畸形发展，官商相互勾结争斗的历史大剧，红顶商人的兴衰荣辱，与庙堂之上的权臣贵胄息息相关，这是大清王朝末期企业无序竞争的悲剧。
话别招商局集团总部大楼那天，我忽然想起招商局在抗日战争中的壮举。1938年7月。日本侵略军沿长江逆江而上，准备围攻武汉，招商局调集船只，抢运物资军民94万人次，各种物资47万吨入川，创造了中国战时交通史上的奇迹。为阻止日本侵略军沿长江西进，1938年4月，招商局等公司的18艘船只，装滿石头用铁链相连沉入长江航道，也是一段悲壮历史。
近两百年来，实业救国是多少中国企业家为之奋斗努力的目标，我从招商局集团，又想到中国航运业先驱，曾被誉为＂中国船王＂的卢作孚先生，读他生平简介就使人震撼敬仰，他是四川合县人，幼年家境贫寒，1910年加入同盟会，投身辛亥革命。1925年创办民生公司，陆续统一川江航运，迫使外国航运退出长江上游。长江流域的航运，招商局的船队在长江中下游，而卢作孚民生公司船队在长江中上游。1938年秋，卢作孚领导民生公司船队，组织指挥宜昌大撒退，用40天时间抢运150多万人，物资100多万吨入川，挽救了抗日战争时期整个中国民族工业，受到民国政府嘉奖，蒋介石称他＂民族英雄＂，毛泽东评价他是＂中国近代史上万万不可忘记的人＂，冯玉祥赞誉他是＂最爱国，也是最有作为的人＂。
1950年6月，在香港处理公司事务的卢作孚，从香港到北京，出席全国政协第一届二次会议，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等国家领导人隆重礼遇，被补选为全国政协委员，返回重庆处理民生公司工作，被任命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在此期间，他安排将民生公司滞留海外近20艘轮船开回大陆，并拒绝了台湾方面要他去当交通部长的邀请。1952年，卢作孚在＂五反＂运动中受诬陷，被指为＂不法资本家＂无情斗争，他不甘受辱，愤然在重庆家中服大量安眠药自尽，年仅59岁。
我认识卢作孚的长孙女卢晓蓉大姐，在北京有过多次朋友们聚会的交往，她有四川人刚强豁达的性格，听她在淡淡的忧伤中，讲述非常年代她和家人受到无端迫害的经历，做为中国著名爱国实业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卢作孚的后人，她坚守道德祖训。浩劫过后，卢晓蓉大姐担任过香港安通国际航运公司高管，她也和在北大做教授的先生生活在北京，有时也居住海外。她的散文《扛起大枪的山里娃》等文章，分别于1998年、2003年、2006年获得冰心文学奖。她告诉我们，她读到这些年国内报刊关于祖父卢作孚的纪念文章，仍然会百感交集，忍不住热泪盈眶，卢晓蓉说：＂我和你们一样仰视着他＂。
我站在港澳码头，等候赴澳门的高速客轮，回首香港，望着海鸥拍打海浪，翱翔蓝天，追忆历史沧桑。
（林小仲2020年9月21日写于北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