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济南校区的校园里有一个很大的操场。它既有篮球场也有足球场，还有领操台，可是因为本部校园内有好几个铺了塑胶跑道的平整舒适的化学材料新球场，所以南校区的碎石渣跑道和泥土操场就基本上闲置荒废了。只有旁边的附中和附小有时候打开边门过来上上体育课，举行体育比赛，因而大部分时候没多少人光顾这里，使它更加显得有些悠闲，宁静。

我管的两个班级正好在操场两头的两幢大楼里，因而我每天都要从操场旁边经过，在这里来来回回走好几次。而且因为午饭后有一段午休时间，我多半是用来在操场上晒太阳散步的，所以一年四季有不少时间亲近操场。它成了我非常喜爱、愿意光顾的地方。

操场既被闲置，来的人少了，就有许多小草自由自在地生长起来，很快长得郁郁葱葱蓬蓬勃勃，逐渐连成一大片。操场成了草场，一年到头散发着淡雅芬芳的清香。它们生机盎然，带给我无穷无尽的快乐。

小草柔柔的，细细的，嫩嫩的，不艳丽，不起眼，不炫耀；春天，它奋勇努力地往上长；夏天，各种各样不知名的小草开出了各色的小花，有黄的，白的，紫的，粉的，蓝的。秋天，它不发黄不枯萎；冬天，它在寒风中甚至在雨雪中依然顽强地蔚然矗立，昂首向上，英姿飒爽；哪怕被踩踏、被污染，被拔扯，被冲涤，它们依然顽强地生存着，成长着，令人敬佩，爱怜。

操场上偶尔也有人散步聊天锻炼，少则一两个，三五个，多则一个小足球队或者一个太极拳组。也有青年学生，或者外来打工的民工，和居住在附近的退休教师来锻炼。他们的欢笑声嬉闹声打破了操场的宁静，却也给它带来了生机与活力；有了他们的光临，操场不再有被冷落之后的寂寞沧桑和悲凉感。他们的到来，让小草们和其他的植物被注意，被重视，也被赏识；人们看到了小草堆里的野生荠菜，马兰头，和蒲公英。于是小草里隐藏着的这些野菜被人们挖掘，人们拿去做菜吃，享受着大地的恩惠，欣喜地获取带着草地芳香的野菜。

住在操场旁边的在大学校园里当勤杂工的外地人逐渐多了起来。特别是学校聘的绿化工和花匠，他们勤快手巧，生活能力极强，除了能妙手回春把枯黄濒危的树木花卉救活，让它们起死回生，还在操场旁围墙内的空地上安了家。他们先是搭了简陋房，然后变成结实像样，宽敞明亮有煤气卫生设备的平房，还在边上种上了青菜菠菜鸡毛菜冬瓜葱蒜。这些蔬菜和小草一样郁郁葱葱，争相向上，给原本有些荒落的操场增添了人气，在操场散步的人也更多了。

我带的艺术班学生也来到这里写生。他们把操场和周围的楼房、树木、小草都搬到了白纸图板上；在孩子们的笔下，画面上的操场竟是那么美丽。小草也成了美丽画面上的亮丽点缀。

我带来了相机，镜头里的小草被放大，更绿，更翠，更漂亮。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常常俯身蹲下，深深呼吸，嗅着小草芬芳的气味，用手轻轻抚摩着翠绿柔软的小草，觉得它们都是大自然的精灵，倔强的小生命。它们吸收着大自然给的阳光雨露，回报给人类的是清新的空气，养眼的绿色。

我感谢小草，感谢它给了我很多人生的启示。它不像人世间有那么多罪恶邪念。——比如一个人一片真情真意真心，却会换来不理解不支持不体谅不关心，甚至是恶言恶语，压制攻击，泄愤报复；你付出很多，付出满腔的、毕生的情感、心血和精力，却会遇到别人对你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什么手足情、骨肉亲情、夫妻情、血脉情竟然可以完全不顾，争财争利，凶相毕露，寸土必争，完全没有一点仁慈、善良的人气人味。

在竞争社会，有很多人不如禽兽，恶性竞争，有很多人置别人的生命于不顾，有太多的罪恶，肮脏！哪里有小草这样的默默付出，寸草丹心？

善良的人一生，往往受到的伤害会很多很多，有太多的无奈，悲哀，委屈，苦闷。一辈子的努力，艰辛，拼搏，可能还是没有好结果，没有意义；还常常会遇到来自各方的打击、伤害，使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失落，困惑，甚至绝望。

可看着那些小草，在阳光下，在风雨中，微微地晃动摇摆，迎风向上，你所有的伤心委屈，失落苦闷，悲哀绝望，都可以漫漫地消溶，化解。——小草的生命力多么顽强！它竭尽全力给人们无私的回报。

人们总有一天会明白小草的价值，小草的恩惠。

古人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大地和阳光给了小草生命，其实小草也给了大自然最好的回报。——谁言寸草心，未报三春晖？

如果人类不是拼命地向大自然掠夺索取，而是能如小草般努力地感恩回报，就不会有这么多邪念，这么多罪恶，这么多相互的残杀和戳辱。

小草，你是抚慰我心灵的小生命。

让我像小草般顽强地生存。

 

2009.12.25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