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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5、《美莉的爱情故事》下
三、美莉与海云的热恋
  晚上海云翻来翻去睡不着。
  海云不知道,美莉此刻也在思念着他,反复琢磨着,担心海云能不能爱上自己。他俩同时都在互相牵挂对方。
  海云一干完活就去上海知青宿舍,帮美莉打樟木箱;美莉看见海云来了就精神振奋,什么病痛都没了。美莉再三让海云歇会儿,别太累了,海云还是一刻也不肯歇。
  美莉便忙着张罗给海云做点心,对人说是招待木匠师傅,其实人人都看得出美莉对海云异常热情,超过一般人的关系。
  海云干完木匠活,接过美莉亲手做的鸡蛋饼,说:“谢谢你。”
  美莉说:“我还应该谢谢你呢。”
  海云看其他知青不在旁边,便轻声对美莉说:“你真好。”
  美莉微黑泛黄的脸上露出了红润,在油灯下显得楚楚动人。
  她娇恬地说:“不,我不好,你好。”
  海云的声音有点颤抖:“美莉,你真好看。”
  美莉的声音也变了,她歪着头,细声细气地说:“不,你才好看呢,你是美男子。”
  海云两眼放光,壮大胆子说:“美莉,你喜欢我吗?”
  美莉不回答,却冷不防握住了海云端着盘子的手。
  海云从来没有和一个异性这样亲密接触过,没思想准备,他有点慌;他想把手抽出来,但女性温暖柔嫩的手的肌肤使他心旌摇曳,他忍不住把美莉的双手拉到自己胸前,放在自己心口上。
  夜深了,海云怕别的上海知青察觉,只好依依不舍离开了美莉。
  第二天,海云又来到知青班。美莉洗了头,把长头发披下来,换上了漂亮的乳白色开斯米薄绒衫,把里面粉红的绣花衬衣领子翻出来,更显得妩媚。
  海云把煤油灯拧亮了一点,轻声说,“美莉,真想你。”
  美莉脸红了,“你不嫌我丑吗?”
  海云激动地说:“在我眼里,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我有病,活不长的。”
  海云靠近她,“别说不吉利的话。我照顾你,我能干活。”
  美莉低下头,“我家兄弟姐妹多,经济条件不好,在上海是住在‘贫民窟’里的。
  海云拉过了她的手,“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只有母亲相依为命,而且她还没工作,你不嫌弃我就不错了。”
  “我也能和你相依为命,只要你真心爱我。”
  “我不会说甜言蜜语,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对我,我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你的。”
  “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的家庭出身不好,会拖累你的,你怕吗?”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
   他俩越说越激动,越谈越投缘,很晚了,月影西移,知青们都睡觉了,他俩还难舍难分。直到快半夜了,海云才恋恋不舍告别了。
美莉闭上眼睛,仰起脸,身体靠过来。海云知道美莉想要自己亲吻她,但他还是迟疑着,低下了头,没有勇气吻一下美莉。他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我走了,便离去了。 走了很远,回头看,美莉还依在门框边。
 
       四.确定了恋爱关系
海云和美莉很快地进入了热恋中。
灶头边,小河旁、山坡上,到处是他们约会的好地方。海云怕人看见,始终不敢有过分的肌肤之亲,再说,海云的家教使他克制着自己,尽量避免在感情冲动的情况下做出对不起女方的事。而美莉呢 ,虽然希望海云紧紧拥抱自己,可看到海云这样羞怯,越发觉得他可爱。姑娘家的矜持使她强制压抑着自己想要主动亲吻海云的愿望。
  但他俩时刻焦渴地思念着对方,一日不见,便象丢了魂。
  美莉觉得海云忠厚淳朴,实心眼,又勤快能干,没有一个上海知青能比得过他。
海云认为美莉热情大方,诚恳细心,没有一般上海姑娘的傲气,是难得的好女孩。
  开始,他们是避着人的,怕知青们看到,怕别人取笑,怕干部们批评。几个月以后,他们渐渐变得公开化了。不光知青,老表们都知道美莉有对象了。
  老表们说:“美莉,你‘表哥’长得好客气啊!”
  美莉心里乐开了花。
林业工人们也跟海云打趣说,海云眼力好,好福气,找了个上海女子。
快过年了,美莉要回上海探亲,海云舍不得离开她。
  美莉说:“你也跟我一起回上海去吧,正好让我父母也见见你。”
  海云想,也好,多年没见姐姐了,到上海去可以住在姐姐家,并且也可以让姐姐和美莉见见面。
  海云到单位请了假,和美莉一块儿坐火车去上海。这几乎是海云记忆中最愉快的一次旅行。
  他俩亲亲热热,一路说不完的知心话,很快到了上海。
  虽说各自住在自己家,但他俩几乎三天两头要见面,不是到美莉家吃饭就是到海云姐姐家吃饭,要么就是出去逛街。海云把平时省吃俭用下来的钱给美莉买了一条鲜艳的真丝花头巾。美莉欢天喜地,爱不释手地把它戴在脖子上。
  美莉的父母和海云的姐姐很爽快地就认可了他们这段因缘,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海云的姐姐想,弟弟远在千里外生活,自己照顾不到,多亏了美莉一心一意对海云,自己也可放心了。她特地邀请了美莉,还有美莉的知青同学们一起到她家,招待他们吃饭,觉得这样这门亲事就算有点眉目了。
  美莉被安排坐在上座,宛若女主人,她感到一种被宠爱的幸福,她兴奋极了。
  美莉他们回村后,知青们几乎人人都知道美莉到海云家吃过饭了。
  有人便开玩笑地说:海云,你们“哇当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海云说:“哪里,没影子的事。”可他开始悄悄地为自己打家具。他相信,只要自己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再向美莉正式求婚,美莉肯定会答应的。
  一想到美莉将要嫁给自己,海云心里就象灌了蜜一样甜。海云想,自己穷,不能委屈了美莉,应该想法多挣点钱,为美莉多置办点东西,把婚礼搞得象样点。
于是,他又忙着替别人打家具,编箩筐,赚点手工钱。
 
五、半路里杀出了大路
  很快又到了年下。海云木匠活忙不过来,便对美莉说,他抽不开身,让美莉一个人回上海。美莉不愿单独走,但想到海云肯定是为了节省路费,只好勉强答应了。
  海云见美莉有点不高兴,想了想便说,你路上孤单,没人照顾不行,我有个同事叫大路,也是上海知青,正好也要回去,要不叫他陪陪你?
  美莉撒娇地说:“谁要别人陪啊!”
  海云很为难:“你一个人走,我总不放心,路上多不安全啊。”
美莉犹豫着说,哪个大路啊,是不是人家叫他“书法家”的那个人?
海云说,就是他,他还挺热心的呢,是他主动问起的。
美莉想了想说,一点也不熟悉,没劲的。
海云象哄小孩一样;“都是上海知青,有什么关系,一回生,两回熟,随便聊聊天,十几个小时,很快就到家了。比起你一个人走,总好些吧?”
  美莉只好怏怏地同意了。
  海云送美莉到火车站,对同事大路说:“麻烦你路上照顾照顾她,她身体不太好的。”
  大路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大路中等个儿,结结实实的,皮肤黝黑,额头铮亮,浓密的头发呈“三七开”。一双眼睛小小的,很深地陷在眼眶里,闪着狡诘的光芒。看上去是一副很成熟的模样。他一把接过美莉的行李,上了火车。
  火车开了,美莉依依不舍向海云挥着手,大路体谅地说,我们很快就要回来的,别这么难过。
  美莉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他向美莉紧挨过来,在一起坐着,在外人看来,倒象是一对情侣。
美莉他们对面坐着个抱孩子的北方妇女,一直忙着哄孩子,旁边是个中年男子。那人好象喝多了酒似的,一上车就打呼噜睡觉,没兴趣也听不懂大路他们的话。
  一路上,大路无比热心,端茶倒水,削水果,无微不至,美莉连声道谢,说:“不用忙的。”
  大路看着她:“谢什么,谢也是多谢的,你眼里只有海云,我忙也是白忙。”
  美莉说;“这不是一回事。男朋友总归是男朋友。我就是喜欢海云,他不好吗。”
  大路语调有点酸溜溜:“海云当然好了,我和他是好朋友。我祝你们幸福。”
  美莉却什么也没察觉,说:“那就更要谢谢你了,到时候请你吃糖。”
  大路叹了口气:“海云好是好,可就是你有点可惜。”
  美莉不明白,注视着他。
  大路小小的眼睛闪烁着,说:“按理说,我跟海云是好朋友,这话我不好说,可我是为你着想。你如果跟了海云,以后就回不了上海了。我们上海知青,将来总要回去的,你何不找个上海知青呢?”
  美莉说:“上调无望,回上海就更别指望了,我们已经这般岁数了,还有什么将来,眼前有个知心朋友就不错了。是不是上海知青,无所谓的。”
  大路摇摇头,“人说恋爱中的人糊涂,果然不错。你怎么就不明白,海云的父亲是遣返地主,他家永远没有出头日子,你跟了他要一辈子吃苦头的。再说,你如果找个上海知青,过年过节一起回上海也有个照应,何必偏要找南昌知青呢?现在不想清楚,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美莉一愣,可又说:“可我真的很爱海云,他对我又这么好。”
  大路笑笑,“这只是你单方面的痴情罢了。女人就是傻。你是初恋,海云又不是没有过女朋友。从前的女朋友把他甩了,他才会对你那么好。”
  美莉心里如扎了根刺。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不会的,海云从未说起过,他不像是谈过朋友的,即使谈过,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至少他对我是真心的,没有人比他更爱我的。”
  大路冷笑了一声,“哼,你怎么知道?你又没有比较过,怎么知道别人不如他?你一心都在他身上,别人就是再好你也发现不了。至少你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不象我们这种人,从来没有谈过朋友,没有碰过女人,对自己中意的女人倒是一片真心的,可惜没有人知道罢了。”
  美莉不以为然:“你别胡说,海云人很好,我就是爱他。你没有恋爱过,感情的事,你怎么懂?”
  大路见她不高兴了,忙见风使舵:“好好,我不懂。我不说海云。”
  大路给美莉递上削好的水果,说,吃吧,女人多吃点水果,养颜。你的皮肤这么细腻,要好好保养。
美莉听了,不免一笑。这人还蛮会奉承人的,就说,天天下地干活,在太阳里晒,早就晒黑了,还保养啥?
大路摸摸自己的脸颊,说,比我总白嫩多了吧。再说,你虽黑,黑得耐看,象一朵黑牡丹。我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美莉说,你别花我,海云就老实,不象你会花。
大路小眼珠转了转,说,“这不是花,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你怎么知道我不懂感情?我是皇帝不急急太监,——为你着想。你没看到过队里批斗黑五类吗?你真的要到一个地主家庭去当陪葬品吗?他们家一贫如洗,他妈终年躺在病床上,你进去了要不要照顾她啊?你现在不考虑周到,以后哭也没地方哭。”
  美莉木然。
  大路继续说:“你别以为我是存心要拆散你们,我是担心你没有这个思想准备,以后日子难过。我也是瞎操心。这种事情别人是不会来劝你的,如果你不愿听,算我没说。”
  美莉哑口无言。
  沉闷了好一会儿。
  大路为美莉买来了点心,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吃点吧,别饿坏了肚子。我不想冒犯你的海云,更不想惹你伤心。”
  美莉有点头痛。眼前出现了村里批斗地富反坏右的恐怖场面。去年队里有个富农子女上吊自杀,美莉到现在想起来还吓得要呕吐。海云母亲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声音似乎也在耳边回响。和海云在一起的日子会是那样可怕的吗?她真没有这种思想准备。她梦中和海云在一 起的日子都是幸福甜蜜的呀!她感到精神支柱要倒了,她多么需要有个坚实的肩膀让她靠一靠啊。美莉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紧锁眉头说:“你说得那么严重,那我该怎么办?海云对我这么好,我实在不忍心抛弃他啊。”
  大路点点头:“那倒是。不过你好好想想,现在你们时间不长,还好抽身,如果关系确定下来了,他缠住你不放,到那时候就麻烦了。”
  美莉感到茫然,“海云不是那种人,他不会给我难堪,他一向很迁就我的。可我怎么能离开他。”
  大路皱了皱眉头:“那我们旁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停了一会儿,大路说:“其实他要真的为你好,就不该害你,让你跟他去受穷吃苦。对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知青来说,实在太冤了。”
  美莉忧郁地扯绞着胸前的真丝头巾,想着海云当初送头巾的情形,不觉愧疚起来,“要我与海云分手,我实在说不出口。”
  大路又摇头,“你真的很善良,很痴情,海云福气很好的。嗨,我就没有这种幸运了。”
  美莉不解:“那有什么,女知青多了,你随便去追好了。”
  大路一脸正经: “这你就不知道了,不喜欢的人,我怎么会有胃口去追?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我宁愿不结婚。看样子,我这辈子只好打光棍了。”
  美莉越发奇怪,“怎么说这种话,那么多女知青,难道就没有值得你喜欢的?”
  大路又叹了口气,“咳,我本来不想说的,你既然问我,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老早就看上你了,只不过让海云先下手了。晚了哇,这辈子没指望了。”
  美莉有点生气:“瞎讲,我跟你又不熟,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大路的小眼睛直盯着美莉,一脸真诚:“天地良心,我一直暗恋你,只不过没有机会表达罢了。从我们林业工人到你们村起,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比一般的女知青热情大方,温柔美丽,你在我眼里就象是骄傲的公主,我一直担心自己配不上你,不敢向你提出,没想到你会看上海云,咳,我哪点比不过他!”
  美莉更生气了 :“这么说,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海云的不是,都是为了自己罗?”
  大路好象很委屈,“哪敢啊,我只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完全是为了你啊。我实在是不忍心你到他家去受罪挨斗啊。”
美莉将信将疑。
  大路作出苦恼相:“老天作证,我是爱你太深啊。我一片苦心被你误解,也没办法。我自己算不了什么。我早想过了,这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要紧,反正人生本来就没什么意思,我们这一代人已经被社会抛弃。——象我这样一个重点中学的高才生,要不是上山下乡,本来早就是个大学问家了。”
  美莉见他挺伤感的,觉得他有点可怜,安慰他:“你也别这么悲观,我们这些知青的命运不都是差不多的吗?”
  大路立刻表示赞同,“你这话说到我心里了,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美莉问:“你是什么学校的?哪一届的?”
  大路回答道:“咳,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曾经是区里的书法比赛第二名,学校数学比赛第一名呢!”
  美莉有点吃惊,看来他还满有才气的,确实有点可惜。自己也爱好数学,也不是被文革耽误了?
大路说,要不要我写几个字你看看?
  美莉听说过他的外号“书法家”,便也有些好奇。大路拿出纸笔,很快刷刷地写了一首诗。龙飞凤舞,字体很活,的确漂亮。
  美莉仔细看,不免有点脸热。原来是一首爱情诗,题目是《献给我心中圣洁美丽的茉莉花》,——原来大路把自己的名字暗含其中,比作茉莉花。美莉不由得暗自佩服大路是有点歪才,相比之下,海云就缺乏这种文采了。
  大路眯着眼把诗念了一遍,说,“这是即兴发挥,写得不好,以后到了上海再重新写。”美莉说,“怎么不好,这不是写得既压韵又有情调,挺好的吗?只不过我并没有你形容得这么好,再说,我也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大路无奈地说:“女人的心就是狠啊,我一片真情只能付之东流了。”说着,把纸撕成碎片扔出窗外,显得十分伤心痛苦。
  美莉理解他的心情,劝慰说,“其实也用不着这样,你明知道我是海云的女友,还是冷静一点好。”
  大路不依不饶: “你难道对我一点怜悯也没有?”
  美莉以守为攻:“感情的事是不能强求的,我只能属于海云。”
  大路固执地说,“那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嘛。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我为什么要主动对海云说,和你同一天回上海,路上可以照顾你?就是为了接近你呀!”
  美莉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蓄谋已久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大路面含几分得意,“这么说,你还是怕挡不住我的进攻罗。就算是蓄谋已久,那是我对你的一片痴情呀。你不知道,我日记本里还写了好几首给你的诗呢。只是觉得写得不好,怕你笑话,不敢拿给你看。实际上算起来我爱你比海云早。”
  美莉有点得意,心里有一丝甜蜜,写给自己的情诗?倒是挺浪漫新鲜的,大路这点倒真是比海云强。她对大路开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便笑了笑说,“谁叫你比海云晚了一步。”
  大路不甘心,进一步试探:“那他和你已经是事实夫妻了?”
  美莉正色道:“别胡说八道,我们只是最好的朋友,没开结婚证之前,他是不会触犯我的。”
  大路一撇嘴,“我才不信呢。”
  美莉急了,不留神说出了口:“他根本不怎么敢碰我的。”
  大路说:“那是他爱你不深。他和以前的女朋友老早就“kess”过了。”
  美莉心里又一沉,目光有些暗淡,可嘴里还是说:“我不信。”她说:“你别乱讲海云,他不会那样的。海云对我是真心的。他就是太老实。”
  大路步步紧逼: “我不相信,爱得这么深怎么没有亲热举动?我就恨不得时时刻刻亲吻你。”
  美莉招架不住,她从没想到并不漂亮的自己竟然被两个男人同时爱上,而且大路的爱也会是如此热烈。她虽还放不下海云,但大路的表白,使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荡。她想,要是早认识大路,不知会是怎样的局面。
她假装嗔怒地说;“你说了那么多,该休息休息了,我不想听了。”她扭头转向窗外,大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已看出了美莉心理的变化。
  这时天已完全黑了,车厢里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随着列车摇晃前行的节奏,人们开始打盹。美莉不再理会大路,她有点困了,渐渐闭上了眼睛。
大路也不响,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轻手轻脚地盖在了美莉身上。
 
六、先下手为强
  美莉闻到了一股男人身上特有的奇异的味道。不知怎么,竟没有一点反感。她想,不管怎样,也别得罪他,毕竟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大路见她没把衣服推开,心中暗喜。他更加靠近美莉,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说:“对不起,美莉,请你原谅,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如果爱你也有罪,那就让我这辈子下地狱吧。或者让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
  美莉虽然不语,但感到有一股暖流上涌,她仍旧闭上眼睛打盹。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母亲曾说过,不睬顶凶。我不理你,总行了吧。
  大路在她耳边上喃喃地说:“美莉,我的女神,我爱你。”
  美莉不答理他,也没推开他,她被突如其来的愉悦感迷住了,任由他说。
大路轻声吟着一首什么诗。
美莉有些迷惑了。
  已经是晚上了,火车在黑暗中行驶,在广袤的原野上穿行。
  大路并不气馁,他见美莉好象睡着了,便把手伸到盖着的衣服里面,轻轻地抚摩着美莉的手臂。
  美莉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好象躺在海云的怀里,舒服极了。
  大路把手继续往上移,在美莉身上抚摩着,美莉没有反抗,任凭他的手缓缓游动。
  大路又把嘴贴了过来,在车厢的黑暗中吻住了美莉的唇。
  美莉动了一下,好象察觉了不是海云,想推开,可是不知为什么身体还是没有动。她太渴望这样的肌肤之亲了,多少次她希望海云来拥吻自己,可她没勇气说,而海云不是不知道,却总是怕,躲躲闪闪。 这会儿,她感到自己被男人搂在怀里的舒坦。尽管她隐隐约约知道不是海云。咳,海云,你要是有大路这样大胆就好了。大路虽说有点冒犯自己,可不乏男子气概啊。——大路竟然敢在火车上,在有这么多人的地方吻自己,实在是令人又讨厌,又惊奇,又刺激。
可怜的海云。美莉想,海云真是老实,胆小。即使在每人的地方,也不敢这么热辣辣的用力轻吻自己。美莉多么希望异性的结实的肩膀和有力的拥抱抚摸啊。可是也许海云被他的家庭出身压垮了,多年来受到的只是侮辱白眼,不敢大胆表达自己的男性本能吧。以后嫁给海云是否也要时时刻刻胆颤心惊呢。
果真嫁给海云,就回不了上海了,也许他的家庭会给自己带来倒霉的恶运。
海云的爱虽然是温柔的,文雅的,细腻的,可是大路却是野性的,霸道的,强烈的。
黑暗中,美莉稍微反抗了一下便顺从了。她太需要一种依傍和安抚了。靠在大路厚实的肩膀上她感到很踏实,便任由大路作为。她实在是难以抵御那火热的嘴唇和柔软的手指的诱惑,她觉得身子都有点酥软了,有那种通电的感觉,让人麻麻的,无力反抗。
  大路似乎受到鼓舞,不安分的手更加得寸进尺起来。幸亏美莉身上盖着大路的衣服,旁人也不易察觉。不一会儿,美莉已觉得全身发热,软绵绵的,
  已是半夜了,美莉被冷风一吹,有点清醒了。她想,自己这样怎么对得起海云,便坐正了,推开了大路。
  大路小声问,“怎么了?”
  美莉板起脸:“还问我,你不能这样动手动脚的,叫我回去怎么见海云?”
  大路笑嘻嘻地说:“你就对他说,我俩好上了。”
  “那怎么行?”
  “那有什么不行?你又没有嫁给他。”
  “可我早已和他是海誓山盟了呀。”
  大路厚着脸皮悄声说:“那现在我们不也是如胶似漆了?你不是说,你们缺少肌肤之亲吗?我都满足你了呀。”
  美莉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打他,在火车厢里,美莉只好暗暗扭了他几把,咬着牙狠狠地说:“你坏,你坏。”
  大路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线:“打是亲,骂是爱,小两口打架不记仇。你被我碰了摸了,还不能算我的人吗?”
  美莉气急败坏地说:“那不行,我不能离开海云,我怎么对得起他?”
  大路喉咙有点粗:“那不行,你是我的人,你怎么能离开我?你要敢离开我,我马上去对海云公开我们俩的事,叫你好看。你要知道,这对你一个姑娘家意味着什么。”
  美莉急了:“求求你,千万别对海云说,他受不了的。”
  “那你答应我,跟我好,我什么也不说。”
  美莉方寸大乱,“海云不肯离开我的。”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跟他谈的。你不用出面,你什么也别管,你只要答应我,跟我好。”
  美莉慌忙拒绝,“这我根本还没有想过,我不能答应你。”
  “那没关系,你慢慢想,好好想,会想明白的。我哪点不如海云?”
  美莉低下了头,为自己一时糊涂,误入大路的怀抱而懊丧。思前想后,大路是个有心计的人,说得到,做得到。自己要是不答应大路,他回去真的会弄得满城风雨,说不定到时候海云气得不要自己了,而大路也让自己给得罪了,那时候也许真的不可收拾了。女知青们都会笑话自己的。还不如答应了大路,他看上去也象很爱自己的。海云那里,就由大路去对付好了。自己已经做了对不起海云的事,早晚给他知道了,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美莉想着,不由得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大路完全知道美莉在想什么。他去搓了把毛巾,递过来,轻轻地交到美莉手里,见美莉不接,便动手帮她擦眼泪,安慰地说:“别难过,长痛不如短痛,回去就写信给他断交,以后他也不会来找你了。说不定,等我们从上海回江西,他又有了新欢呢。”
  “不会的,海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想写这种信。”
  “那也不要紧,以后我来跟他说。你千万要放宽心,不要愁坏了身体。你难过啥呀,我会对你好的呀。我们家经济条件很好,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老工人,我再对你百依百顺,你到我们家吃不了亏,别人享都享不到这个福呢。”
  “我才不信呢,就凭你这么诡计多端,我能相信你是忠厚老实的善良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太深呀。”
  “你就会花言巧语,还会什么?”
  “我除了不会打樟木箱,不会编竹篮子,什么不会?我会绘画书法,写诗歌,我会打篮球会吹笛子,我更会使你得到身心满足呀!”说完,大路嬉皮笑脸地又把嘴凑了过来。
  美莉往后退让,却没处让,被大路一把抱住,在她脸上狂吻。
  美莉犟不过,只好由他去。车厢里的人似乎也没怎么注意他们 ——反正象是小两口,爱怎么怎么。
  大路又把美莉的身体紧紧拥在怀里,把自己的身子贴过去,美莉知道喊也没用,列车上谁不当他们是一对情侣呢?美莉只好乖乖地象一团面,让他揉。
  说来也奇怪,这时美莉并没有难受,并没有感到不舒服,反而觉得这是自己盼望已久的、从来没有尝到过的、做女人的快乐。男人的爱大概应该是这么强烈的吧。
  美莉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贱。她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挡不住男人的进攻。
  但她毕竟清楚自己这样做对不起海云,一想到海云知道了这一切以后的痛苦神情,想到自己真的要和海云分手,她不由得又流下了眼泪。她也不去擦,任凭无声的泪缓缓地流。
  好大一会儿,天快亮了。大路直起身来,说:“你去梳洗一下吧,上海快到了。下火车后,我叫辆出租车,先把你送回家。你放心,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才舍不得你去挤公交车,被别的男人挤来挤去呢!伤了你的玉体我可心疼呀。谁叫你是我的公主呢。”
  美莉终于停住流泪,起来拿了毛巾去洗脸。她想:既已这样,也只好对不起海云了,谁叫他不陪自己回上海的呢?大路盯得这么紧,叫人怎么吃得消?还有,大路说的那些关于家庭出身的话,未免不是忠告呢。女人嫁人可不是为了吃苦的。自己虽舍不得海云,可也不能不考虑长远啊。
  她擦了擦眼泪。
  大路说“你这样哭起来,就像梨花带雨,更加美丽动人了。”
  美莉不禁破涕为笑。她扭了一下身体,打了大路一下:“别耍贫嘴了。”心想,这家伙一套一套的,会哄人。
  下火车的时候,他们俩就完完全全像一对亲热的情侣了。
                                                   改于2002.7月.
 
(后记:不多久,美莉便带着身孕嫁给大路。他们匆匆结婚,没想到几年以后恢复高考,美莉因孩子拖累无法参加高考遗恨终生。后来随知青大返城顶替母亲回了上海。大路也回城开始做生意,不过并不顺利。美莉开始后悔, 并对海云难以忘怀;大路与美莉常常闹矛盾,家庭不和睦,最终他们因感情不合而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