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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腊肉飘香

如今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鸡鸭鱼肉早就不稀奇,生猛海鲜都要吃腻了;更讲究的是要吃得新鲜卫生味美,提倡减少腌腊咸干,因此腊鱼腊肉早就不吃香了,基本上不再上餐桌。可是在我家里,2012年春节的腊鱼腊肉成为最高级的待客菜,大家都对它的独特风味赞不绝口。
这次的腊肉和腊鱼是从老家湖南带来的,是洞庭湖里捕的鱼加工做成的。无污染、无添加剂,还有一股独特的香味。肉质肥肥厚厚的,颜色红红的,油亮油亮的。
上海什么都不缺。可去年国庆节我们全家去湖南,回上海前特地去长沙的超市买了几块腊肉,带回上海送给亲友。虽然我知道大部分上海人早已经不稀罕也不喜欢吃,可是总算是一份心意,再说腊肉在我记忆中确实是好东西。
看到阳台上挂着的湖南老家土特产,还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腊肉,那还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事情。童年和少年时代,我家与周围邻居同学们比,还算经济条件好的;可毕竟是物质匮乏缺吃少穿的年代,腊肉也算得上稀罕物了。每每要到过年的那几天,饭桌上才会有那么一碗红红的油光光的腊肉,飘着特殊的香味,刺激着我们这帮孩童的味蕾。
我看见过乳母做腊肉。腊肉,顾名思义是腊月里做、腊月里吃的肉吧。买来上好的五花肉或者猪臀肉,洗干净后要经过晾干、抹盐和花椒、烟熏、风干,几个阶段,才不会发霉变质,半个月以后才会成为美味腊肉。那年头没有冰箱,腊肉也不会坏,-----最早的腊肉肯定是农村里杀猪以后为了长久储存而发明的一种办法吧。
那时候一年到头,买猪肉要凭票,买鸡蛋要凭票,小猫鱼也难得看到,过年的时候能吃上腊肉,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了。为了多吃几天,我做菜的时候,每顿就切一小块。父母亲也总是省着吃,让我们小孩多吃一点。
父母是双职工,没有功夫为买菜在菜场花更多的时间。十岁出头的我,为了全家人能吃上点好菜,就常常早起排队。寒冬腊月,总会冻得手脚生冻疮,感冒流鼻涕。记得六十年代中期过年前,为买到一块质量好的冻猪肉,有时候要排上个把小时。可是为了做腊肉和酱油肉,我一点也没觉得苦。
插队下乡到了江西,老表做的腊肉也招待过我们知青,让我感到亲切,第二故乡与我的祖籍湖南有许多地方很相像。
然而最美味最正宗的腊肉,当数1967年冬天我的爷爷从洞庭湖带来的腊肉了。
我从小在上海出生长大,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爷爷。只知道奶奶去世早,爷爷一直生活在湖南老家的洞庭湖边。文革以后湖南很乱,爷爷被叔叔婶婶送到上海。
爷爷来上海时已经七十多岁了,身板硬朗,精神很好。他带来的湖南腊肉是我至今记忆犹新的。那是很大的一块厚厚的猪肉,同时还带来一条好长好长的腊鱼。这么大的腊肉和腊鱼干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我知道奶奶死后爷爷后来续了弦,又添了四个孩子,加上女方带过来的一个孩子,和我父亲及叔叔,共是七个孩子。爷爷负担很重。所以他的长子即我的父亲完全是靠他外婆家供养才能读到大学毕业的。第二个孩子即我叔叔为减轻家里负担,很小就去参加革命了。
爷爷1957年被打成右派,文革时早已经提前退休,几个小点的孩子遭遇下乡插队,所以爷爷的生活更加拮据,每月都等着我父亲给家里寄钱。
可是爷爷1967年冬天来上海居然带了那么大一块腊肉和一条那么大的腊鱼,现在想起来,这肯定花了他不少钱。
那时候我是家里的家务骨干,主要的厨师,每天负责买菜烧饭。我把爷爷带来的腊鱼腊肉各割下一小块,都切成薄片,摆放在一个碗里一起蒸。另外再烧一大碗黄芽菜、一大碗咸菜、一大碗青菜,这样才能保证我们十五口人(包括我们一家五口和因为武斗来上海避难的各地亲友们)吃饱吃好。
几个月过去了,爷爷和其他的亲友们(有姨妈舅妈表姐堂弟一大帮子)陆续回去了,腊肉腊鱼也早就都吃完了。
从此我们再也没见过爷爷,更无法吃到爷爷家乡的土特产了。
以后我们忙于上山下乡,远走天涯海角,竟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去世的。父亲每月按时依旧给老家寄钱,婶婶为了一直能收到我父亲寄的钱刻意瞒骗父亲,总说爷爷还活着。好几年以后有亲戚来上海,父亲才明白爷爷早已离开我们。
在我的心灵深处,动乱艰苦年代中的爷爷和爷爷的腊肉,是老家给我留下的美好回忆。
(晓歌2012. 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