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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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乐人生梦峥嵘

时间:2020-01-09来源:放飞梦想 作者:黄少雄 点击:
什么样的岁月会在心路上刻下深深的痕迹?同学们会说,是青春的岁月。 什么样的故事会在晚年时时萦绕梦乡?朋友们会说,是知青的故事。 是啊,梦幻的年龄,青春的年华。我和同时代的年轻人一样,也不得不走上山下乡的道路。 广阔天地见真情 从小我就是一个老

     什么样的岁月会在心路上刻下深深的痕迹?同学们会说,是青春的岁月。
 
      什么样的故事会在晚年时时萦绕梦乡?朋友们会说,是知青的故事。
 
      是啊,梦幻的年龄,青春的年华。我和同时代的年轻人一样,也不得不走上山下乡的道路。
 
      广阔天地见真情
 
      从小我就是一个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小学里就担任了南宁市少先队总部的副大队长,中学里我是南宁二中的少先队大队长和南宁市学生代表。1966年,我初中毕业那年,爆发了文革,不能升入高中,将来上北大的理想成为泡影。1968年12月后,南宁二中老三届毕业生分三支“纵队”上山下乡:第一支扎营南宁市郊,第二支开赴南疆边陲,第三支远征百色山区。我去了广西西部的边境县——大新县恩城公社插队。那一片贫瘠的土地上,我们留下了战天斗地的身影,度过了刻骨铭心的岁月。刚下乡时对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满怀着憧憬,但在派出所办户口迁移手续时,看着民警在户籍卡上盖下“已注销”的印章时,心里还是不自主地冒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插队的山村,田瘦石多,广种薄收。我住的房东家,是一栋用藤条竹片搭建,稻草裹泥糊就的棚屋,四壁透风,摇摇欲坠,似乎用力一推就会整体倒塌。房东家最好的东西就是打酒的行军水壶,“四房一厅”仅有一盏煤油灯。嗜书如命的我只好用墨水瓶做煤油灯,入夜即忽明忽暗地摇曳着陪伴我,当年我们戏称它是“知青牌”煤油灯。
 
      村里有的人居住木结构的“吊脚楼”,楼上住人,楼下养牛,自古就被称作“干栏”。这些干栏依山而立,错落有致,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构成了神奇、古朴、美丽的画卷,是广西壮族最具特色的民居建筑。
 
      插队头一年,我们还不能挣工分来养活自己,国家供应我们每个知青每月30斤大米和9元津贴,这些钱粮由房东掌管,可我们能享用的只是难撑一天辛勤劳作的玉米糊,不到收工早已饥肠辘辘,长年累月处于食不果腹的状态。
 
      看着碗里的野菜和玉米糊,我真为祖祖辈辈受穷的乡亲难过,但又被玉米的风骨所感动,它翠绿的叶片相挽相牵,纤细的茎杆相偎相连,根像鹰的利爪,向下紧紧抓住泥土,组成大片的青纱帐,似铜墙铁壁般抗击着风吹雨打。农民就像这些农作物一样顽强地在这片红土地上繁衍生息,我们知青也应该像它们一样努力调整自身的状态,在艰苦的环境中站牢脚跟并生存下去。
 
      在那饥馑的岁月中,同学们虽有饿莩之相而不掠,最高理想竟是结伴爬山越岭四十里到县城去吃一碗粉!
 
      大山里山道弯弯,行路全靠脚板丈量。有一次去县城,烈日下正渴得要昏过去一般,突然发现一个“牛漉窝”(牛打滚形成的小凹坑)里尚存一点积水,我们渴鹿奔泉似地掬起来就喝,那泥腥味给我留下的印象终身难忘。
 
      淳厚浓郁的乡土气息透着苦中乐、乐中情。开头几年与贫下中农过“革命化春节”吃的是忆苦饭,后来过年就较正常,农户过了一年苦日子,再怎样也会弄几个小菜乐一乐的。遇到哪家有喜,特别是人丁兴旺的大户人家,则摆上三五桌招待亲友。一时间贫瘠的山村便沸腾起来,搀娘牵爹、呼儿唤女、笑语吟吟、蜂涌而至,甚至七八十里外的远亲也翻山越岭赶来。我们知青也少不了“应邀”前往贺喜,笑逐颜开地分享难得的“犒赏”。
 
      艰辛磨砺谱春秋
 
      村里旱地水田参半,旱地常种作物有玉米、木薯、花生和红薯、甘蔗,水田则种植水稻。
 
      大新的田地多有岩石点缀其间,犁地耙田都要小心翼翼。耕田犁地,我们常常一身泥水一身汗;春播收割,长时间的弯腰作业腰背酸痛。我们很快就通过了这些必修课,而且在开山造田、拓垦扩地、打砖伐木等方面,也练就成了行家里手,甚至有些“科目”比农民更胜一筹。
 
      我们在没膝的烂拌田耕耘,任牛尾甩一脸泥浆污水;在蚂蟥游戈的水田里挑禾,任锋利的稻茬在腿上划出道道血痕;在陡峭的山林石径间挥斧,任百斤湿柴把双肩磨出一片厚茧,在南国如火的骄阳下,同学们早就晒脱了几层皮,白嫩肌肤变得黝黑发亮;在过人高的玉米地里,我们与农民一起穿梭其间,任由粗糙的玉米叶刮划着皮肤,享受着收获的喜悦;在弯弯的山道上,知青能和社员一样赤膊光脚、在酷暑中挑着重担行走自如地送公粮。
 
      每天起早贪黑不止十小时的重活,我和张丹江尽管是年轻的“大老爷们”,一天下来骨架子都散了。谭若苹、张行和女社员干的活更多,腰酸背痛还是小事,谁看了都心疼。劳累饥饿、营养奇缺使同学们很快就消瘦了几圈,好长一段时间索性连颧骨都塌陷下去了。
 
      那年月,讲究“政治挂帅”。大伙都累得一塌糊涂之际,村里还是雷打不动地坚持晚上政治学习,一番“斗私批修”后,我们才能枕着月光睡去。
 
      辛苦中,还是会得到一些意外的关照和享受。有一次“双抡”过后,我和民兵班长值夜班,为夏收后的粮库站岗。班长见我疲惫不堪的样子,就让我打个盹。这个“盹”真够长,身子往墙边一靠,一切都浑然不觉了,竟酣睡到雄鸡高唱,而班长却一夜未曾合眼!
 
      我们就是这样体验着原始农耕的辛酸和欣喜,领教身体和心灵的痛楚。在寒来暑往,春耕秋耘中经受磨练。可是,我们这些知青已成为躬耕畎亩的新农民了,一天工分值却只有1角钱!
 
      我们还有过与社员用鸡蛋换粮票的经历。可这真是矛盾了——想增加营养,就舍不得鸡蛋,想填饱肚子,就不可忽视粮食!
 
      每值深秋,当队里收完了农作物后,我们就在“战后”的地里再“扫荡”一遍,找些遗漏的小红薯和长芽的花生,作为粮食的补充。
 
      一次,我去参加县里新华水库会战,生活非常艰苦,谭若苹让人带给我一罐肉炒萝卜干,那真是难得的美味佳肴啊。整个民兵突击队当宝贝似的每人分一粒萝卜干,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吊起了谗虫,却再也没有了。
 
      最开心的是交公粮,尽管自己口粮有限,也要保证国家这一大头,这是爱国主义精神的表现,村上的贫下中农还争着拿“头彩”呢。你看!送公粮队伍扛着红旗,敲锣打鼓,知识青年和贫下中农挑着一担担玉米和稻谷,迈着欢快的脚步直奔公社粮所。谭若苹、张行即使摇摇晃晃地过浮桥,脸上还是挂满了喜悦,我和张丹江情不自禁地躺在金灿灿的粮山上,闭着眼睛美美地享受粮食的清香。
 
      苦乐人生梦峥嵘
 
      尽管劳动充满汗水和伤痛,我们还是要想方设法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不然怎么才叫接受好了“再教育”呢。
 
      记得人们常说的“人生三畏”——喝酒、抽烟、开会,我们都领教了。就说抽烟吧,明知是“睁着眼睛吃砒霜”“分期付款买死亡”,可男女社员干活全靠抽烟的工夫可以名正言顺停下来休息,我们知青还傻乎乎地继续埋头苦干。本无吸烟欲,无奈俗不依,为争得那一点点休息的权利,我们也走进了抽烟的行列。而女同学冰心玉洁,始终一尘不染。
 
      激情与困惑相煎,热忱与无助交织,催生了特定年代的知青文化。当年劳作之余,同学们就自演自娱,激情演绎知青的交响人生。李凯南演唱的《红灯记》有板有眼,我们自己填词的《送你一支玫瑰花》却不失调侃和无奈。其中唱道:“不是我不爱你,因为你是插队的。你要是不回来呀,我们就只好分离……”曲调哀婉动人,那是一种从绝地里生出的情、从悲苦中透出的美,常人无法体味。
 
      “知青沙龙”时常传来那首唱者如泣如诉、听者热泪涟涟、歌声悠远绵长的《知青思乡曲》。我当过中学红领巾文工团团长,收藏有中外名歌珍本。那些经典旋律时时撞击我的胸襟,但在公开场合是万不可唱的,只能在放牛时朝着峦峰旷野、赶圩时对着蓝天白云,才敢一吐为快,用只有苍穹欣赏的音调唱出流逝的如歌岁月,用只有大地陶醉的交响奏出梦想的乐章。
 
      那时公社的重要喉舌就是广播站了,各生产队全拉上有线广播,几只小喇叭就能覆盖全村。从学习毛主席著作到传达县、公社的重要工作部署,从国家大事到各大队、生产队的春播秋收进度,社员们都能及时知道。可我发现,村里除了队长、会计、党员和我们知青外,多数社员只关心自家的灶台,收工回来做饭、喂鸡、圈猪、劈柴团团转,忙得一塌糊涂,甚至无暇训子课孙,其他根本不感兴趣。
 
      我和钟小怡、傅晓榕、何莎等同学多次参加县以上会议,那烙有深深时代印记的“请柬”——多为裁成巴掌大的纸片,上面赫然盖上鲜红大印,并特别强调自带行李口粮。一次我收到的 “共青团大新县代表大会”的请柬更具时特色,它是大队干部将公社的信笺裁下半张,盖上公章后给我的,“特制”的原因是他要用那半截纸来卷烟!
 
      不管怎么说,还是一方水土,万种风情,农民习裕与知青也会碰撞出美丽的文化火花。山村妇女傍晚收工后忙完各自屋里、院落的家务,就到河边洗衣服了。她们洗衣不用肥皂,而是挥舞湿漉漉的棒槌使劲拍打那一件件衣服。她们不唱歌,不说话,棒槌声是河边唯一的音响——啪!啪、啪、啪!短而急促地连着四声,富有韵律。知青谭若苹有一次洗衣打完肥皂,两袖挽起,手叉着腰,一边用脚有节奏地跺着衣服,随口改编了经典舞曲《洗衣歌》: “知青社员一家人,收工回来洗呀洗衣裳呃。洗呀洗呀,快快洗呀,咳——好勒!”村姑们看得目瞪口呆,手都不知道放哪了,仿佛梦幻一般。
 
      那时的会议也很有意思。开会要背着行李和粮食走乡间小道40多里,或走15里的牛车路到公路边搭乘班车进城。到了会场,每人先交上一小袋米,会议后勤组的同志光收米就忙得不亦乐乎。有一次是“全县四级干部大会”,交口粮竟然排起了长队,成为一大景观。住的吧,不是安排在闲置的办公室,就是安排在学校教室或机关礼堂,清一式打地铺,几十人住在一起成了代表们的“快乐老家”。
 
      莫道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尽绽春蕾。希望的嫩芽终于破坚而出,随着父辈的“解放”和历史的进程,艰苦磨砺、风雨同舟的同学们在“三招”中获得了新生。先是伍丹丽、农人华应征广西军区生产师,接着霍际平、徐小凡参军入伍,再是李海萌、钟小怡被招到柳州铁路局,最后是我和谭若苹抽调到广西维尼纶厂,当我拿到户口和粮食迁移证,确认可以回家的那一刻,不禁热泪盈眶,四年的插队生活,不由得心绪如潮,一时岂能平静?
 
      【作者黄少雄,中共党员,南宁二中66届初三毕业生,1969年1月在广西大新县恩城公社恩城大队插队。1972年12月招工进入广西壮族自治区维尼纶厂,后在南宁桂源房地产开发公司、广西王莹文律师事务所、自治区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等单位工作,现退休。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广西文艺理论家协会会员,中国法学会会员,广西知青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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