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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北京知青:草原二十三年【一】(7)

时间:2019-07-25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逍遥 点击:
第三章:革命年代的教训与乐子 一 、喝血的草耙子 我们下队是11月底,不久便见识到了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俗话说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仗着年轻火力壮,我们都咬牙挺了过去。 几个月后,春天降临,第一个冬天算熬过去了。到1968年5月下旬,雪化
      第三章:革命年代的教训与乐子
 
      一 、喝血的草耙子
 
      我们下队是11月底,不久便见识到了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俗话说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仗着年轻火力壮,我们都咬牙挺了过去。
 
      几个月后,春天降临,第一个冬天算熬过去了。到1968年5月下旬,雪化完了,柔和的春风开始拂面,草从地底冒出了头,绿油油一片一片,异常忙碌的接羔季节紧接着来临,我们知青虽是生手儿,边学边干,也投入到紧张的接羔儿中……
 
      到了接羔儿晚期,就比较悠闲了。我和大多数知青一样,被分配做羊倌儿,闲来无事坐在山坡上,可以漫无边际地瞎想,也可以同附近的羊倌儿聚在一处穷侃,甚至可以拿本书静静地翻看。但那时的我基本无书可读。按现在的话说,那是一个文化的荒漠时代。
 
      从小散漫惯了,我主动要求来到草原,除了逃难,还为了追寻那份难得的自由,既然没想刻意要求进步,总不能天天背毛选吧?独自一人,我唯有望着牲口发愣。

 

      这一愣一呆观察的就仔细,有点儿像观察员。我发现,羊、牛、马的毛上趴着一种从没见过的虫子,长得挺像臭虫,颜色也差不离,荞麦皮大小。牲口本身具有清理能力,它们用蹄子刨、用嘴啃,把这种虫子除掉。但也有清理不到的地方,像胸前与大腿根儿之类,在那些毛发少的地方有时会出现鼓包儿……譬如马吧,会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头摇来晃去,蹄子乱踢,最后干脆在地下打滚儿。我问过会汉话的波音那,他们告诉我那是一种害虫,叫草耙子,有毒性,头和腿都特别小,靠吸血为生并繁殖后代,它们将头扎在动物的皮里,用口器慢慢吸血,好几天后肚皮一点点涨大,等后代繁殖出来,它们自己也就死了。
 
      我曾经走到马跟前细看过,草耙子一半儿扎在肉皮头,一半儿露在皮外,等一会儿,露在外面荞麦皮大小的身子逐渐鼓胀成蚕豆大小的鼓包。我一把揪下来,把鼓包儿撕开,里面竟有几十个小草耙子。我不敢怠慢,赶紧找了根小木棍儿,在软地上扎了个洞,把小草耙子深埋进去。回去告诉波音那,他说,愣揪出来不行,草耙子的头留在皮里头还能继续吸血,得用东西把它整个儿敲出来。
 
      原以为草耙子只与牲口过不去,没想到也会骚扰人。我队女知青秀珍就被它狠狠整治过一回。
 
      秀珍那时只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女娃,若是现在的八十后、九十后,准还在妈的怀里撒娇呢,那时的她们却已顶着全劳力干活儿。至于是不是童工,当时的人做梦都没思考过。只旧社会有包身工,如今是自觉自愿改造思想,与贫下中牧结合。秀珍为了结合得更彻底,她那时没去知青包儿,吃住都在牧民包儿内,白天她放羊,晚上牧民的老伴儿下夜。
 
      牧民叫巴图,一家子人,有男有女。晚上睡觉时,她不得不穿戴齐整,只除下外面的衣服,盖上皮被躺下睡。
 
      牧区没有卫生条件,冬天用雪水,其它时间用井水或河水,远在几里之外,用带桶的专门牛车拉。由于水非常金贵。自古以来牧民都不洗澡,大多数知青便逐渐对于洗澡、擦澡之类想都不想,入乡随俗,与贫下中牧结合到底,洗澡等该属于资产阶级贪图享受彻底抛弃。女孩子心里或许还残存着爱美的一点儿小心思,却也只在早晨胡乱用水抹把脸;男娃们十天半月不洗脸,慢慢成为家长便饭,到后来,脸与胳膊上的油腻得用刀子才能刮下来。
 
      秀珍虽不至于油脂麻花儿,身上的污垢也淤积着一层。不久,她就感觉腋下不停痒痒,痒的抓心挠肺。但她强忍住并不在意,最多隔着衣服挠一挠。好多天,就这么一直忍着。
 
      秀珍管阿爸的老伴儿叫额吉,那是挺和善的一位中年妇女,特爱与人搭讪。那天巧了,包儿里只剩她与额吉两个女的,她忽然觉得痒得熬不住了,就央求额吉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额吉让她把上衣脱掉,叫她抬起胳膊。这么一看,嘴里就"霍勒嘿(可怜哪),霍勒嘿"地大叫起来。原来,有个吃得饱饱的草耙子正叮在她的腋下,个头儿已经很大,鼓鼓的。听说是个虫子,秀珍吓得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浑身直打颤。

 

      额吉一面安慰她,叫她别害怕,一面抄起身边的小烙铁,揪住她的胳膊,在她的掖下不住拍打,嘴里还喊着"别动,千万别动!这叫草耙子,一拍就出来……"牧民妇女特别讲究做针线活儿,主要是缝制蒙古袍,所以,身边都备有熨衣服的小熨斗,手柄长一尺左右,熨斗部分巴掌大小。
 
      果真,在额吉的拍打下,已经喝足血的草耙子很快钻了出来。她麻利地用手指夹住,投于火炉斩草除根。
 
      事后,秀珍当然不好意思把这事儿抖搂出去,额吉却忍不住告诉了其他知青,在嘴里叫着"霍勒嘿"的同时,她不忘加上一句:"这孩子也够呆的,一个大活人,这么多天了,就不知道伸手摸一摸?"从大城市下来的知青,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才十四,一直生长在城市,又怎能了解草原上的草耙子!
 
      在牧区的那几年,我竟然从来没听说过草耙子,对其可以说一无所知。后来,有一次内蒙古知青聚会,才听一个知青说起这东西。兴国的讲述更加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原来,草耙子的学名叫硬蜱,老百姓俗称草爬子或草耙子,属于节肢动物,身体椭圆形,头胸部与腹部合在一起,春季多见,喜居树上或草丛,通常都吸附在羊、牛、马等动物身上。草耙子没有肛门,光吃不拉,靠吸食血液为生,身体很小,棕红色。喝到人、兽鲜血之后,身体会一天天变大,肤色也由棕红变成灰色。盛夏过后,便消声匿迹。草耙子有毒,其毒性次于蜈蚣。当它头上的口器刺入皮肤后,可用鞋底或其它硬物突然拍击,再用手将其拽出,不能慢慢拽,那样它的头部会断在体内,甚至数年之后阴天下雨时,仍会使人刺痒难忍。
 
      打住吧,我怎么讲起了生物知识?总之,也只有来到草原,才有不少知青见识到了草耙子。
 
      最近听说,河南地区闹蜱虫,就是这东西,竟然毒死了人,一时搞得人心惶惶。
 
      年轻时候的我们,却一丁点儿不知道害怕,如今想来,只觉得个个命大。
 
      二、 遭遇毒草
 
      1968年初夏,牧业队全都迁往夏季草场高勒。刚搬到那儿,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第二天晚上就召开小组会,大队长也来参加。会上,除学习毛主席语录,组长还多说了几句其它话,他告诉我们知青,放羊时,千万别往东南方向的沟里去,那儿长着一种草,刚冒出头儿来有毒,叶子越小毒性越大,一旦草长高,一个月左右毒性就没了……

 
狼毒草
 
      我们到牧区刚刚半年,蒙语都不咋地,语言交流自然不大畅通。草叫什么名儿我们没听懂,长什么样儿也没大闹机密。队长看我们几个听得相当认真,听完了却大眼儿瞪小眼儿,不停问这问那,看来我们还是一头雾水。他有点儿不放心了,对身边的组长说:苏合同模特怪(知青不懂),你明儿带他们去找找那草吧!
 
      队长既然派下活儿来,组长当然服从命令。第二天,他与另一组员领着我们几个,骑马来到那片草场,围着沟壑转了一圈儿。草已经生得相当茂密,种类繁多,确实不好找。踅摸了一阵,总算找到一丛,他一把揪起来,有点儿激动地喊:快来看!我们赶紧过去,头挨着头围观:绿绿的小嫩芽儿,一对对不太规则的椭圆型叶子排列开,每片叶子直径不到三公分,阳光下晶莹剔透,挺鲜亮、挺诱人的。看那叶子长得好看,我们一时有些迷惑,不由在心里打了个问号。组长把叶茎撅折了,立刻有白色的汤儿流了出来,像牛奶的乳汁……没甚稀奇的,流白汤儿的叶子多了去了,总不能凡流白汤儿都带毒性吧?
 
      还是不敢大意,一连几天,大家放羊都远离那道沟。

 

      可是,我们很快发现,牧民自己放羊却把羊群赶往那条沟里。那儿的草长势茂密,种类很多,羊一旦到了那儿,能"到得那"(不走了)多时,稳稳当当站住吃草,肚子撑鼓了,就趴在地上歇息,羊倌省事儿啊!
 
      既然他们能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不久,我们的包长李响也把羊赶到了那沟壑里。包长放羊向来认真,他觉得那儿草的长势喜人,羊吃了肯定会早点儿上膘儿。他看牧民都去,估计草已长高,组长不是说草一长大毒性就没了吗?
 
      没想到真出了事儿。

 

      天将黄昏时,他忽然发现一只羊走不动了。那是一岁多的壮羊,平日走得快、吃得香、没一点儿毛病。此时,却像喝醉了酒,离了歪斜,落在羊群的最后头。他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把整个羊群轰到了家附近,却发现这只肥羊已经口吐白沫,肚子胀成了一面鼓,趴在那儿,怎么赶也不动弹。他只好下马,把羊驮在马背上,牵着马走。好在离家已经挺近,百十来米就来到自家的包儿外。他把羊撂到牛车旁,羊的头耷拉着,趴在地上继续口吐白沫……肯定中毒了!
 
      听牧民讲过,羊一旦中毒,可用灌酸奶的法子救治。牧民家都有个木制的酸奶桶,多余的牛奶就做成酸奶,然后制成奶豆腐。初到牧区的知青不会挤奶,更没有酸奶桶,哪儿来的酸奶啊!
 
      他只好一步并做三步,往住在同一营盘的牧民家跑,去向人家求要酸奶。
 
      牧民当然不会拒绝,可等酸奶拿了回来,羊已然不行了,除了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双腿也开始儿乱蹬,牙关紧咬着,酸奶根本灌不进去。他强行将羊嘴掰开,却只灌进去一点点,大半儿全流了出来……几分钟后,羊在他怀里断了气……

 

      那时有规定,死羊的羊皮要统一交往场部,肉也不能随便浪费,谁家的羊死了,谁家就把死羊的肉吃了。我们问牧民这羊的肉能不能吃?回答说课不能吃,吃了人也中毒。我们只好把皮剥下,挖了个坑将死羊掩埋。
 
      羊中毒而死,李响特别内疚。虽然谁都没想追究他的责任,他却一连难过了好几天,还在学习会上主动做检讨。
 
      从那以后,我们几个接受了教训,再不敢把羊轰到那条沟里。
 
      后来才听说,牧民家的羊其实也有中毒的。但他们经验丰富,一发现中毒的症候,就赶紧把羊弄回家灌酸奶。救治及时,羊还是能救回来。
 
      可惜,我们初来牧区,缺乏这种常识。

 
(未完待续)

 

责编: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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