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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苍凉青春》大河传奇(4)

时间:2019-05-20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白描 点击:
出工回来,她与梁海燕简单做点饭,匆忙填进肚子,便进了二万子家门。二万子的身体一直没有缓过来,出不了工急,脾气变得暴躁不安。孩子不听话,他撸住便打,尽管他心疼孩子。王村钰觉得孩子实在可怜,替孩子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教孩子不要惹大人生气,有时

      出工回来,她与梁海燕简单做点饭,匆忙填进肚子,便进了二万子家门。二万子的身体一直没有缓过来,出不了工急,脾气变得暴躁不安。孩子不听话,他撸住便打,尽管他心疼孩子。王村钰觉得孩子实在可怜,替孩子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教孩子不要惹大人生气,有时还从自己那里给孩子带点吃的过来。时间不长,孩子跟她特别亲了。
 
      二万子见王村钰为自已一家这样操劳,感动得心里一阵一阵发热。一天,王村钰蹲在锅台口烧火,被烟熏得直流泪。他站在旁边,想说点感激的话,木讷了半天,却愣愣甩出这么一句:“你这是何苦来?”王村钰诧异地望着他。他避开她的目光,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嘴巴蠕动着,想再说什么,可是到底也没吱出声。
 
      王村钰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你想那么多干啥?”停了一会,又说:“不论怎么说,我们处境比你好,帮你点忙算不了什么。”二万子默默地勾着脑袋。片刻,扬起头,脖子扭动着,像在寻找什么。他的神情很冲动。要找的东西没有,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一声声地叹气。
 
      二万子告诉我,当时他急切寻找的,是他的孩子。我想把他们拉过来,给王村钰磕头。”他说。“世上好人多得很,但好人……咋说哩?只有人到了难中,才能觉出好人究竟咋个好。村里人都说王村钰心眼好,在他们,这是拿眼睛看出来的,可是在我……我说不清,反正比拿眼睛看要真得多。是拿心觉摸出来的。这不一样。不过,你也可以再跟村里人谈谈,一村一院的,啥事情,他们都知道的清着哩。”
 
      我与里底村的人们谈起王村钰,他们大都会感慨地说道:“这些年,他二万子多亏了王村钰,要不,嘿…”言谈之中包含着对王村钰的赞赏与钦佩。然而,这些朴实善良的人们,当初并非人人都能懂得人世间这种美好事物的价值。当他们用古老封闭的见识来理解所看到的事物时,一时间竟是那么吃力。

 

      王村钰对二万子的体恤和照顾,很快被人们用奇怪的语调开始议论了。人们不能理解:一个从北京城来的有知识、有文化的姑娘,如此这般对待一个粗头农民,是为何来?也许这里边有啥蹊跷吧?
 
      村里人的议论传到知青耳朵里。一天夜里,二万子从外边回来,在家门口,被几个守候在那里的男学生挡住。
 
      “跟你说件事。”对方的声调有些异样。他们把二万子叫到窑背上,团团围住。以往我们把你当朋友看,是不是?”一个叫李伟的说。他的两条胳膊环抱胸前,脑袋偏斜着,下巴扬得老高,月光底下,眼睛里闪着古怪的光。
 
      “啥意思?”二万子问。
 
      “是朋友就义气点,甭打我们知青的主意。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勾引王村钰?”
 
      二万子惊异地打量着这帮人,半晌没说话。
 
      李伟鼻子里冷笑一声:“谁他妈想沾我们可怜知青的便宜,算瞎了眼。我们的人可不是随便让人欺侮的。”
 
      “到那时可别怪朋友不客气!”另一个说,还不怀好意地挥挥拳头。
 
      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迅速在村子里传开,并且成了某种事物的根据。人们拿更加奇怪的眼光盯着二万子和王村钰。二万子不敢让王村钰再去他家,而王村钰完全被意想不到的议论击蒙了。她哭了一场,哭得好伤心。粱海燕用从当地人口中学会的粗话,忿忿不平地骂道:“妈的不是好东西,空嚼舌根不怕舌头上生疮?没什么可怕的,别理!”
 
      王村钰经历了一阵惶悚之后,镇静住自己,去找那几个男生。她告诉他们,她的事情,不需要他们来管。
 
      “这么说,你是心甘情愿去跟二万子鬼混啰?”李伟不无讥讽地说。
 
      什么叫鬼混?”王村钰的火气一下子冲上脑顶,脸颊变得通红。说这话,你们不嫌丢人?
 
      丢人?跟一个土鳖光棍打得火热,是我们丢人,还是你丢了我们北京知青的人?”过去跟王村钰同班的一个男生火更大。
 
      甭管啦!甭管啦!”又一个说,“人家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不识谱儿管闲事,不是狗逮耗子吗?”
 
      王村钰气得浑身哆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她硬憋着没让掉出来。
 
      她没有回她的窑洞,径直来到二万子家。二万子正在院子里和泥。院墙坍了个豁豁,要垒起来。大小子给他充当帮手。虚岁才八岁的孩子,吃力地哈着腰搬运土坯,脸蛋儿挣得通红。另外两个孩子、在墙角玩土。
 
      王村钰走上前,接过大小子手里的土坯,不声不响地干起来。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执拗的表情,动作果断、利落,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切都不需要再犹豫、彷徨。而且,从那股执著认真的劲头看这仿佛也不单纯是一时的冲动,里边好像包含着某种深远的思考和很大的决心。

 

      见此情景,二万子慌了手脚,阻止不得,也赞同不得,像个没了主意的人一样傻愣着。过了一阵,忽然像意识到什么,慌忙走到院门口,把两扇破门闭起来。
 
      “闭门干什么?”王村钰回头大声说,“做贼是不是?打开,谁想看就让他看。”
 
      十多天后,王村钰收到一封妈妈的来信。不知哪位同学向妈妈乱捅了些什么,妈妈生气地询问她与二万子的关系,严厉地告诫她不可天真浪漫,要对自己负责。
 
      “你去那么远,那么苦的地方插队,我和你爸爸已经伤透了心。”
 
      信的末尾,妈妈又非常感伤地写道:“你不能让我们再添一块心病,你已二十岁,应该会考虑问题了。”
 
      信是梁海燕给她拿回来的,她读完,梁海燕拿过去看,之后,两个姑娘默默地对视了一会,便挤在一堆哭了。


(未完待续)


责编: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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